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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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法不错,我听说长安的那些贵妇们就喜欢去寺庙礼佛写经什么的。” “到时,窦兄可不要忘记我啊。”罗金虎对着窦海涛拱手。 “哎,罗兄见外了。”窦海涛又不是傻子,罗金虎又是出谋划策又是拿出庄园,肯定有所求的,他叠住罗金虎的手说道:“萧夫人去山水别苑游玩的时候,找到合适的时机,我定会向她介绍你的。” “好!”罗金虎大笑着拍了拍窦海涛的手。 萧晴雪跪坐在软垫上,只见亭子四周竹帘被卷起,浅灰色的石板道路旁,石灯幢已经点燃了灯火,照亮了庭院,一株有些年头的梨花树开的正盛,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仿佛在地面铺了一层薄雪。 萧晴雪想起四月正是梨花开放的好时节。 萧洛兰见来时女儿一直在她旁边逗弄小猫,看起来喜欢的不行,入座以后小猫安静了下来,便问道:“还要不要雪球了?” 萧晴雪转过头:“要的,阿娘。”说完把雪球抱了过来,狠狠的摸了摸猫猫毛,过足了毛绒绒的瘾。 窦夫人入座在萧夫人和萧小娘子的对面,只见灯火照耀下,萧夫人和萧小娘子姿容越发出众,连自家夫君到现在还没到场都忽略了。 怎么会有这么意态淑浓的美妇,窦夫人只觉得以往见过的太炀郡内的那些贵人都要在萧夫人面前黯然失色,为了今晚的宴会,她在下午的时候就梳上了高鬓,珠钗戴上,贴着流行的梅花花钿,抹上口脂。 但萧夫人一看就没有过多打扮,只是绾了灵蛇髻,一根白玉流苏簪子,口脂也淡淡的,好像是自然的唇色,泛着淡淡的浅红,一身肌肤却是欺霜赛雪一般,偶尔有梨花飘到萧夫人的身上,竟分不出哪个更白,大红艳金的诃子裙将这种雪肤映到了极致,成熟有致的娇躯恍若不似人间客,难以想象,萧夫人盛装打扮起来会是何等的绝色。 萧小娘子穿着却是另一种美,身姿窈窕纤细,面容娇俏,所穿的橘红色的齐胸襦裙,和萧夫人的大金艳红交织在一起,宛若晚霞灿烂生辉。 窦海涛小跑着进入庭院,一进来就是道歉:“抱歉,抱歉,节度使大人,萧夫人,萧小娘子,让你们久等了,我来迟了。” 周绪坐在主位,道:“窦翁,还不算迟,窦夫人都未去找你。” 窦海涛听到节度使大人打趣的话,虚笑坐在自己夫人旁边。 没一会就有仆从依次上菜。 萧洛兰对吃的没有要求,但是看见碟上被切成细若薄纱的生鱼片还是不敢下箸,鱼片被切的极薄极嫩,微微透明,旁边还有蒜泥,橙丝以及豆鼓调味料。 周绪注意到一场飧食下来,萧夫人并未动食案上的切鲙,其实周绪也不喜欢吃,总觉得口感不好,见萧夫人也不喜欢,不禁觉得他们天生一对。 看,他们都不喜欢吃切鲙。 飧食结束以后,萧洛兰对招待她们的窦夫人福了一礼,萧晴雪反应过来也跟着福了福。 回去的路上,萧晴雪一只手抱着mama的手臂,一只手抱着小猫。 “乖宝,今晚你没吃多少,是不饿吗?”萧洛兰看女儿今晚吃的比较少,关心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不想吃。”萧晴雪把头靠在mama肩膀上。 萧洛兰皱眉想了一会:“是不是你的月事到了。” 萧晴雪眨巴着眼睛,她都不记自己月事的,都是mama帮她记得,她迟钝的感觉小腹涨涨的:“好像应该快到了,估计是今晚吧。” 回到东阁,萧洛兰就让女儿换上月事带,而后睡在床上,杏花居那边,她就不让女儿去了。 芳云知道小主子来了月事,朝窦府的厨房借了两个汤婆子。 萧洛兰把汤婆子塞到女儿的被子里,肚子脚边各放了一个,然后坐在床边担忧的望着女儿:“还疼吗?” 每月这几天,女儿都会痛经,萧洛兰就在家里长备着布洛芬,红糖红枣桂圆枸杞之类的东西,但现在哪里去找布洛芬呢? 见女儿整个人恹恹的睡在床上,面色苍白没有精神,一点也没有往常像小太阳的活泼模样,看的萧洛兰心疼死了。 “妈,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萧晴雪安慰mama,声音小的像小猫似的。 “你睡这,mama去给你煮红糖水。”萧洛兰摸了摸女儿的脸。 出了东阁,就看见芳云拎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主子,这是我请厨房煮的红糖水。” 萧洛兰正需要这个:“谢谢你,芳云。” 芳云搅着衣角,萧夫人是主子,不需要对她说谢谢呀,而且萧夫人对她很好很好,为小主子取红糖水本来就是应该做的,像这次出去赴宴,萧夫人就对她说不需要时刻伺候她,让她自己和周宗主的扈从在一起吃饭,注意身体不要让自己饿着了,小主子也很好,上次吃樱桃,小主子还特意给她带了两颗。 萧洛兰回到房间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白瓷碗,碗还热着,红糖不是她现代冲过的浓郁的红色,而是紫红色,里面飘着被切碎的红枣rou,她拿起汤勺尝了一口,不太甜。 “妈,我自己喝啦。”萧晴雪坐在床边,肚子一阵一阵的绞痛,让她浑身虚汗直冒。 “乖,听话。”萧洛兰用勺子喂给女儿喝,等她全部喝完了,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女儿的脚,有一点热度了。 萧晴雪望着mama,忽然抱住了她,鼻音浓重:“mama,我肚子好疼好疼啊。” 萧洛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什么都可以忍受,却唯独见不得女儿哭,那比剜了她的心还让她难受。 有时候她恨不得女儿没有找自己就好了,那样她的乖宝还在她原本的世界,她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家里的存款可以让她上大学,她还有自己留给她的房子,月事来的时候可以吃布洛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疼得脸色苍白,而她作为一个mama,居然也无法帮到她,她根本买不到布洛芬,在现代药房触手可及的东西变成了天边的云一样遥不可及。 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和古代格格不入,只想努力带着女儿活下去,为了这个,她甚至丢弃了羞耻心和周宗主他们撒谎,就想着可以跟着周宗主他们去一个安全点的大城。 萧洛兰理了理女儿被冷汗浸湿的发丝,然后亲了亲她的额头,哑声道:“不疼不疼啊,mama给乖宝揉揉。” 萧晴雪只感觉mama的手好温暖,她闭着眼睛,蜷缩起身体,靠在mama身边,声音小小的唤道:“mama。”脆弱的时候,萧晴雪格外黏着mama,她的心底一直有愧疚,如果不是她带着mama去玩,mama和她也不会到这里了。 萧洛兰听到女儿的声音,不让女儿发现自己的失态,将眼睛里的泪意逼回去,侧身将女儿拢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和小时候一样:“mama爱你。” 芳云退回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节度使大人和青山先生站在屋外。 青山先生摇着折扇,对着芳云摆手,让她不要出声。 芳云屈膝行礼才告退。 屋外已经听不见萧夫人的隐泣声了。 周绪忽的自言自语道:“原本我以为动我心弦者,唯有美人与剑光。”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没想到有一天还有美人的眼泪。” 第23章 (修) 西市的平康药坊。 郭大夫正在坐堂, 仔细检查着从郡城附近村民收上来的草药,他们平康药坊在太炀城属于一等的药坊,因坐堂的几个大夫医术都不错, 主医更是十年前从宫中太医署退下的张医师,所以太炀郡的官员世家们哪怕家里就养着家医, 但是平时头疼脑热的也会请上药坊的几个医师去看看。 给贵人治病, 所需的草药一定是最好的, 甘草, 麻黄, 黄连是村民们采集的最多的,而靠山的村民们若是能碰上一两根人参那更是走了大运,可以换得不少银钱。 门外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和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一位身材雄伟如铁塔一般的配刀大汉从大门走了进来。 郭大夫连忙站起来,惊了一下, 对着面容凶恶的大汉, 隐蔽的扫了一眼, 没有见到明显的家徽, 这是哪家的扈从部曲? “听说你们医馆有女医?”雷山粗声粗气的问道。 郭大夫惊讶了一瞬,但对着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汉,还是回道:“是有一位女医,乃是我们主医张医师的孙女。” “将她唤来,有贵女要她医治。”雷山语言简短,语气却不容拒绝。 郭大夫一时拿不住主意, 不知道这一去是好是坏, 有时候知道一些后宅阴私也是危险的。 雷山催促了一声:“某已为女医备好马车, 你只管将她带来就是, 诊金不会少你们的。” 郭大夫无法, 只能去后院把前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胡子花白的张医师捻着胡须,带上孙女走到堂内,等看见雷山,察觉到他身上彪悍的军卒气息,他的眼睛精光一闪而过。 他的孙女二十有一,已经成家,专为太炀郡城高门大院里贵女贵妇们服务,如诊脉判断是否有孕,房事不顺而产生的诸多问题,亦或为一些贵女贵妇们保养身体,按摩艾灸,像这种需要脱掉衣物的私密事,自然由女医来做,当然了,像一些高门自有培养好的医者,生产时候更是有私人产婆,但因他的孙女习的一手高超的养生术,因此有一些习惯了张女医按摩手法的贵妇们经常会唤她去内宅。 “只要她。”雷山见来了一个老医师提着药箱带着一位女医,便指了指张女医。 张医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脸慈祥:“某是张诺,曾在宫中太医署任医师一职,这位是我的孙女,一手医术皆是我所教,某对女子病症颇有研究,为宫中不少娘娘们诊治过,不如带上某为您家贵女瞧瞧。” 雷山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跟我来吧。” 雷山走到外面翻身上马,在他的身侧,一辆普通的桐木马车已经被车夫撩开了车帘,张医师带着孙女上了马车,注意到马车上的占风铎是铜质的,上面刻着窦字。 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很快恢复平静,张诺打开窗户望着外面。 天色已暗,已过戌时,白日里热热闹闹的西市现已陷入了冷清之中,偶尔有几声狗吠传来,太炀郡的夜禁从几天前开始便严了,各个坊市的坊门一关,巡捕们在坊里的十字街上行走,穿梭在小巷小曲里,像西市这种正常的商业坊间,平常查的并不是这么严。 马车轱辘渐渐行远,最终停在了窦府门前。 雷山下马,带着医师和女医向前走,过二门的时候看见了窦翁和他的娘子,便客气的拱了拱手。 窦夫人面带愁色,晚间时分听见婢女汇报说萧夫人的贴身女婢朝厨房要了两个汤婆子以及红糖水,便知道应是女人家的月事来了,正想让厨房准备了一些暖汤送去,就听到节度使的扈从骑马出门的消息,带着一辆马车。 “夫人,你跟去看看女医怎么说?”窦海涛对夫人说道,他是外男,总不好直接进入萧小娘子的房间。 窦夫人白了夫君一眼,带着贴身女婢进去了,只不过她和萧夫人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所以只在东阁的外厅等候。 窦夫人坐在椅子上,前面坐在首位的就是节度使大人和青山先生。 周绪喝着茶,面孔不太清晰,赵青山摇着折扇,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医女和医师已经进入了内间。 张医师摸着胡子,坐在床边,手搭在贵女手腕处,仔细诊断后有了结断:“这位小娘子体内气血不畅,寒气积淤,故而手脚发冷,我开一副帖子按药方抓药,每日服两次,满七日,以后月月如此,数月调理下来,小娘子便可不再受此苦楚。” 萧洛兰听见大夫和女医说的差不多,心里惊喜,对张医师福了一福:“谢谢大夫。” 女医在一旁写着药方,芳云站在主子身边,等待医女把药方写好就去煎药,萧洛兰把床上帷幔拉下来,让女儿好好休息。 张诺前半生久居长安,一听到这位夫人的道谢声就知道了她是长安人,他不经意的打量着这位姿容绝盛的妇人,在脑海里回想了半天,也没和长安的哪家妇人对上。 芳云把药方拿走出门去熬药。 “萧夫人,萧小娘子怎么样了?”窦夫人走进内室,关心问道。 “大夫说喝完药肚子疼痛就会缓解很多。”萧洛兰对窦夫人很感激:“多谢您对我们的帮助。” 窦夫人拉着萧夫人的手,只觉得柔若无骨,心里不禁感叹怪不得节度使大人对萧夫人如此看待,这样的一位尤妇,谁能忍得住。 “我们女人才了解女人的痛苦,您不必客气,萧小娘子这几天好好修养,厨房里还温着银耳甜羹,等药喝完了,再喝一小碗甜羹去去苦味。” 张医师收拾好药箱,说道:“萧夫人,我们就先出去了。” 萧洛兰把医师和女医送到外面的外厅,见周宗主还坐在堂内椅子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今晚就是周宗主派雷山去请两位大夫的。 周绪身为男子,也不好多过问萧小娘子的情况,但看萧夫人眼眸柔和清亮,脸上郁色少了很多,想来结果应该是不错的,这样就好。 就在这时,本应该出门的张医师却忽然转身,长揖一拜后问道:“可是周幽州?” 周绪坐在位置上巍然不动,他望着张诺,过了一会笑道:“原来是张医师。” 张诺欠身回道:“想不到周幽州还记得某。” 周绪摩挲着茶杯沿,道:“当年在长乐宫,张医师送我的一个人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怎会不记得张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