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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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凌之代替伯父暂时看管这座城,他要保证伯父回来之前,这座城已经尽在掌控之内。 听到伯父回来,周凌之连忙去迎接,路上遇到了三王子阿日朗,他想了想让新国王先行。 阿日朗步伐僵硬却是急色匆匆。 等到了回燚最大的主殿前,他听到了节度使大人的声音。 阿日朗想也不想的推开门,一抬头发现王座上坐了一位妇人。 妇人坐在华贵的宝石王座上,样貌犹如朝霞灿然生艳,雪肤比牛乳还白,鸦发三千重重,唇色如樱,恍若神仙中人。 节度使大人就坐在她的下位座椅上。 阿日朗望着妇人的容貌,失神了一下,想起她的传闻,第一就是她的美貌,第二就是节度使大人对她的疼宠爱重。 萧洛兰望着回燚三王子,还没说话,就见阿日朗跪了下来,而后重重磕头。 萧洛兰惊了一下。 周绪拍了拍夫人的手,让夫人坐好,笑看着新国王。 “三王子,怎么一见面就行此大礼?” 阿日朗抬起头,想起这些天折磨他的猜测,颤声问道。 “节度使大人,您一定要这么做吗?” 周绪懒散道:“不知三王子所说的是何事?” “五日前,您麾下的鬼屠骑带着一众玄甲铁骑呼啸而过。” “我妻子昨日告诉我,她的父亲契密可汗曾看到您的军队在草原上收集着其余部落的牛羊马儿等牲畜,规模达到数十万之巨。” “深冬已近,您这样做,和屠杀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至少数万人会因为您的这个决定而在冬天饿死,冻死。”阿日朗嘴唇颤抖着,眼睛通红一片,就如他曾经同情被父王征召的平女,现在他也对节度使大人对待战败部落的做法感到了残忍,六大部落的可汗四个头颅被砍了下来,一个不成人形,另一个在牢里关着,突厥骑兵全军覆没,苏日拉昆和图蜜儿也在牢里。 回燚联盟一举溃败,差不多三万人的生命皆丧此战当中,难道这样还不够吗?还要添上多少条性命。 萧洛兰微微睁大眼睛,终于知道周宗主说的会让幽州吃饱是怎么回事了。 周绪听完了,他摸着胡茬,笑问道:“那又怎么样?” 萧洛兰看向周宗主,发现他的眼睛一片漠然冰冷,像个战争机器。 “我听闻幽州主母一向仁善。”阿日朗突然看向坐在王位上的妇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知道战争中战败的一方没有资格说什么,我也知道是父王他背约在先,回燚联盟是过错方,但是,但是这太残忍了啊。” 阿日朗伏地痛哭:“您能不能为他们留一线生机,这次要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有很多是无辜的。”他是如此矛盾的痛苦着,最后竟把希望托付在素未谋面的幽州主母身上。 萧洛兰紧紧抿住嘴唇,忽的感觉喘不过气来。 周绪敛起笑意,走到台下,抬脚踹了阿日朗一下,直把人踹到五六米远,眉眼戾气深重。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要挟她。” 第96章 (修) 萧洛兰望着台下零星点点的血迹, 周宗主踹了三王子一脚后,三王子立刻就吐血了,疼痛让他整个人蜷缩成了一个虾米。 周宗主伸手一抓, 直接掐着三王子的脖颈,将人提溜了起来, 在周宗主高大威猛的身形面前, 三王子弱小的无法反抗, 脸色通红, 表情痛苦, 眼睛却仍是在看着她,双手挥舞着,大半张脸上都是血水。 周绪此刻的脸色极冷,比冰川上终年不化的雪还要冷,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几乎要压抑不住心底喷薄而出的杀意。 莫非这人以为自己不会杀他, 周绪嘴角笑意冰冷。 三王子的脸色涨红如猪肝, 双手扒拉着节度使如铁钳一般的手,眼前逐渐模糊一片,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节度使大人却是甩开了他。 阿日朗重重跌在白石玉砖上,撕心裂肺般的喘着气,萧洛兰手放在周宗主的手臂上, 不去看剧烈咳嗽的三王子。 周绪知道了夫人的意思, 冷冷的望着三王子:“来人, 请回燚国王回去好好休息。” 门外的玄甲营侍卫很快将其架走了, 只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大殿内一片安静。 上任老国王建造的莲花台十分奢华, 大殿内左右各有一个方形的莲花池, 中间是一条通往王座的玉石台阶,整个宫殿墙壁都被砌成了空心的夹墙,墙下挖有几道火道,炭口设于殿外,瑞炭之火的热力便可顺着墙心蔓延到整个宫殿,让莲花宫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温暖如春。 莲花池里的清波浅荡,正盛开着朵朵粉莲。 白玉地砖清晰的倒映着莲花宫殿顶端的佛莲花纹,花纹俱用金箔宝石贴饰,就连莲花池吐水的龙头口也是用纯金打造,正汩汩的流着水。 莲花台的前面就是巨大的舞乐场。 不过现在,那些yin靡的丝竹歌舞声已经消失不见。 “三王子说的那些混账话,夫人无需放在心上。”周绪率先打破沉默,他牵着夫人的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纯金的宝石王座已经被洗了又洗,上面还铺着一方崭新的白色软垫,似白雪一般铺到了台阶下。 随着莲花宫殿的宫门被关上。 周绪抱着夫人坐在王座之上,腰间的幽州刀已经被解了下来斜放在了王座旁边,刀柄处的平安符垂落下来,黄色的丝线像夕阳的余晖。 “怎么了。”周绪亲了亲不说话的夫人,心里想着晚上召集一些乐师舞者让夫人开心一下,夫人温软良善,周绪不想让战场上的一些事给夫人知道,倒是三王子可恨的自作聪明了一回。 战争就是战争,失败者要么任人宰割,要么重金求和,而求和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他的心底对三王子犹带冷讽,往前数数,三十年前,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见识到了大楚每年为了安抚草原上那些胃口越来越大的豺狼们,给了他们大量的银钱布帛,这有用吗?一点用也没有,换来的就是他们变本加厉的欺凌侵略。 周绪从十五岁起就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这些以突厥为首的草原豺狼赶回去,他生在幽州,长在幽州,十五从军起,戎马半生,这一次,周绪是下定决心要把这些贪得无厌的豺狼们的生路给打碎。 也许如三王子所说会有许多无辜者死去,但周绪并不在意,他从不会把目光放在那些人身上。 如果夫人劝他的话,那他只能骗骗夫人了。 周绪脸上带笑。 萧洛兰看向他,周宗主笑看着她,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凶神恶煞,冰冷无情。 萧洛兰紧紧攥着手,指尖发白,她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一座巨山压在她的心底,沉重的她呼吸都困难,有点茫然又有一点恐惧,三王子对她说的话,让她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了。 周宗主这样的做法残忍吗? 萧洛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的看待这一个问题,对于那些草原部落来说当然是残忍的,深冬严寒,没有了牛羊马儿牲畜,他们怎么过冬,草原部落里的人更讲究弱rou强食,带着野蛮的兽性行事,规矩风俗和中原不一样,等到寒冷的时候,没有充足的食物,他们会抛弃老弱病残,不分性别,弱的会先死,妇女,儿童,老人,最后是青壮,成千上万的人因为寒冷饥饿死去,这在萧洛兰以前的认知里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可现在这些事是他们这方做的。 那周宗主他做错了吗? 幽州十六郡,大部分都是边塞重镇要城,他们构成了一道防护线,将经常侵略中原的草原部落挡在了外面。 镇守边境的士兵们想吃口rou有错吗?幽州境的居民想过个好年有错吗? 没有错。 萧洛兰开不了求情的口,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开这个口,但她同样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她以往的认知折磨着她,将她的心搅了稀碎。 “我没事。”萧洛兰满脸泪水,喃喃道:“我只是过不了我这关。” 周绪怔了一下,他原以为夫人会劝他,或者说为一些无辜的人求情的,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些草原豺狼里有哪些是无辜的,也许是一些尚未长大,还没随着父兄南下过的少年,小孩?还是一些从未出过部落的族妇,亦或是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 周绪不在乎,但他知道夫人在乎的。 在夫人眼里,好像再卑贱的生命都可以得到她的注目,平民是,胡姬是,奴婢是,门客是,昆仑奴是,畸形是。 她的眼里藏着万人万物,带着一颗藏在温柔底下的悲悯之心,比队伍里整日敲鱼念经的和尚更慈悲。 她关注弱小,尽可能的想帮助他们。 这样有着菩萨心肠的夫人,却并没有对他开口求情。 她只是满脸泪水,像在怪自己,只怪自己。 周绪不懂,这事有什么好怪的,这个计划是他下令的,执行的是金犇和拓跋以及玄甲营他们,和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周绪望着夫人,心里却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真的像话本上的仙人,为自己没有帮助众生的能力而悲伤哭泣,善良本是她的心性,现在反倒成了一把折磨她的刀。 可执刀的人却是不肯放过她自己的自己。 周绪抚摸着夫人的脸,舔了舔齿尖,感觉自己古怪的兴奋了起来。 仙人似的夫人此刻在哭啊。 她是那么的难过,眼睫潮湿了一片,隐忍着她鲜为人知的内心世界,周绪一直知道夫人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是不同的。 但她现在在他的世界里。 像一只翅膀受伤的鹤掉落在淤泥里,飞不起来。 “夫人莫哭了。”周绪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像话。 萧洛兰撇过头,将眼底的泪逼回去,可是眼泪还是簌簌而下。 周绪望着夫人的脸,轻轻的吻了上去,贪婪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潮湿的眼睫,薄颤的眼皮,伤心的眼泪,微红的鼻尖与通红的嘴唇,还有雪白的脖颈。 萧洛兰不适的推了推他,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 周绪松松的握住她的手,让夫人身上染上自己的味道,将仙人从高高在上的仙宫里拉下来,看看这满目疮痍的人间,还有恶鬼般的他。 莲花宫殿温暖如春。 周绪跪在王座前,俯首称臣。 “你别这样。”萧洛兰的双手被周宗主的手分按在王座两侧,手掌下是冰冷瑰丽的宝石,她动不了分毫。 面前的男人跪在她面前,萧洛兰难受的紧,她并不喜欢男人跪她,这种虽是表面低态却隐隐强势不给任何拒绝的姿态让她只有逼迫感。 周绪抬头望着夫人。 萧洛兰还以为周宗主要放开了她,就发现周宗主跪着亲了亲她。 “周…周郎,你先放开我。”萧洛兰眼睫上还有泪,声音止不住的轻颤了一下。 周绪充耳未闻。 萧洛兰紧紧咬住嘴唇,最终还是溢出了一声周宗主。 周绪停下动作,而后慢慢站起了身,萧洛兰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扭曲的爱意。 她一向看不懂他,现在萧洛兰发现,她还是看不懂。 “夫人。”周绪抱住夫人,轻轻的吻住她的耳尖:“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