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浮士德
Chapter 16 浮士德
裁缝师与他的助手们仅用几个小时就赶工出了一件十分迷人的银白色礼服，穿在莉莉的身上，恍如为她披上了一层月光，而上面点缀的细碎钻石便是星辰，当她出现在夜色之中，就仿佛夜之神女行走人间。 莉莉穿过许多礼服，尤其是在进入社交界后，她有一件又一件的白色礼服，但没有任何一件比得过它的耀眼夺目。 弗朗切斯科定定地望着她，几乎不舍得将他的目光挪开。 她是这样浑然天成的尤物，即便他已是从早到晚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都仍然未曾习惯她的美丽。 他从不会对女人吝惜赞美，于是他笑道：“Come sei bella,Amore（你多么的美丽，亲爱的）。” 莉莉沐浴在他欣赏的目光中，因不知所措而微微红了红脸。 她仿佛没听懂，而是问：“我们是准备要出去吗？” 这样精巧的礼服，他总不至于只是准备让她穿来在家吃晚餐吧？那可有些不太合适。还是说，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什么是不合适的？ 弗朗切斯科果然问：“要和我一起出去看歌剧吗？” 莉莉心想，他都安排好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地用问句呢？就好像他真的在尊重她的意愿，她真的有说不去的权利一样。 “随你。”她道。 反正她一直很喜欢歌剧，而且她必须忍受他的脸时刻不停地在眼前晃已经很烦了，她很需要几个小时的休息时光。 * 弗朗切斯科买的包厢位置很好，当他拉着莉莉一起走进包厢就座，无数观众的目光都迅速地被吸引了过去。 有如此的美人在前，即将到来的表演都变得仿佛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男人们就如弗朗切斯科之前所想的一般，因他身边的美人对他羡慕不已，女人们望着这位华服美人，心里则想得更多，多美丽的姑娘，多精致的礼服，多迷人的爱人…… 当中有些显然是认识弗朗切斯科的男士女士还远远地向他致意，本来挺乐意出来听歌剧的莉莉在注意到了身边人作出的回应后，也开始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即便可能性没那么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她要是也被人给认出来了该怎么办？ 大概是因为一切早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当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意图遮掩自己的脸时，她甚至还能自嘲地想，她要是真就倒霉到了这个地步，也许过两天伦敦就将传开这个惊天丑闻，查尔斯-夏普尔斯爵士离奇失踪的女儿，与一位意大利的公爵现身巴黎歌剧院。 她连她的一些朋友会在背后怎么八卦她都完全能想象得到，她的一切行为在这些情感大师口中都会指向原来她是悄悄爱上了一个英俊的外国人并准备跟他私奔…… 弗朗切斯科见她转头，笑道：“怎么了？觉得被这么多人看着不自在？” 莉莉抬眸看了他一眼，直接胡乱地点点头，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随便他去了，她才懒得跟他多说。 面对这目光的洗礼，他倒是自在：“没事，看看罢了，这些人也就只有看看的份了。” 这样的话，若是往日，莉莉肯定是不会想到太多的，但到了如今，哪怕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也毕竟是已经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很快就明白了他话外暗藏的意思。 她尴尬地又把头转了回去，而这时灯光也已熄灭。 今晚演出的是英国女王也十分欣赏的古诺大师名作《浮士德》。 莉莉也希望自己能全心专注剧情，但她却实在无法令自己去忽视幕间过来与弗朗切斯科打招呼并顺便结识她的男人，还有哪怕有她在身旁也必须过来表示见到弗朗切斯科究竟有多欢喜的美貌女郎。 那些热情的法国男人望着她的眼神堪称是赤裸裸的勾引，就差直接开口跟她说，如果她哪一天厌倦了弗朗切斯科或被弗朗切斯科所厌倦，欢迎她随时投向他们的怀抱。 弗朗切斯科在巴黎这种充满诱惑力的地方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这一点莉莉猜都不用猜，早已经料到，她出现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谁会觉得她是个正经女人？而且，她的礼服也有些过头，太华丽太引人注目了就不显得高贵端庄了。 这令莉莉感到十分恼怒、厌恶，她怎么能容忍得了自己在别人眼中竟与声名狼藉的女人成了一路货色，可同时，她却也觉得十分微妙。 这也许就是她未来的缩影，当她不再是圣洁的百合，人们便也不会再将她当作易凋谢的花骨朵一般时刻小心、处处谨慎，来自绅士们的求爱也不会再以求婚告终，他们所渴望的不过是一段短暂的风流韵事。 …… 直到歌剧演到了最后的三重唱，莉莉才将全部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回了舞台上。 她平静地看着声如天籁的女高音高举双手呼唤天使，自己仿佛也与之一起飘浮了起来，飞向云端。 在这部歌剧里，玛格丽特最终还是得到了赦免，去往了天堂。 莉莉如此想。 虽然歌剧就只是歌剧而已。 离开剧院后，他们便去往了一间十分雅致的餐厅，享用他们的晚餐。 在迷人的烛光中，一同用餐的两人很难不说点什么。莉莉并不想跟弗朗切斯科讨论方才欣赏的歌剧，她觉得他们貌似还不是能够探讨这些的关系，她直接就与他谈起了幕间的那群访客。 她想着她看到的女士，觉得时髦美丽的巴黎交际花也许能让他清醒一点，给她的回家大业提供些助力，主动道：“那位杜邦小姐长得好美，她的眼睛带着一圈紫色是么？我从没见过这么迷人的眼睛，明亮得就像月光下泛着亮光的水潭。你要去她明晚的沙龙吗？她盛情相邀，我觉得还是不推拒的好。” 她坐在那里大谈其他女人的眼睛，弗朗切斯科却只是望着她的眼睛，他希望她不是真的不知道她自己的眼中便正燃烧着万千霞光。 “亲爱的，我不认为淑女应该谈论交际花。” 莉莉心想，她不是都已经决定安心做个农妇，跟他说了“不演了”么，怎么这个人还这么入戏呢？ 况且在经过了他的荼毒之后，她早就不怎么像是一位淑女了。不然，当一个交际花跑来他们的包厢时，一位淑女就应该怒气冲冲地离开，并视此为今生所受到的最大侮辱，而不是顺从本心在一旁好奇地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仔细，并成功收获一个挑衅的白眼。 她当然好奇，甚至可以说，每个人都会好奇自己所接触不到的世界。 她想，弗朗切斯科算是提醒了她，她现在是并不存在的布莱特小姐，没有谁苛求她必须永远摆出文雅端庄的样子，对许多事情不听不问。 “我听说在巴黎许多男人都为了交际花一掷千金，甚至是直接破产……” 比如詹姆斯爵士，直到现在都有人怀疑他的打猎事故可能不是意外。 “那你呢？你过去都花过多少钱？” 她猜测那大约也是笔不小的数目，怎么说也得有个好几十万法郎吧。 听到她忽然这么问，弗朗切斯科好似还真的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我不希望会带给你一种过于自大的印象。”他顿了顿，眼中带着别样的光彩。 “但我好像确实没有花过太多的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遇上的女人好像都不是特别的在乎钱。” 什么自大狂。 莉莉感觉到了这家伙在故意逗她，气鼓鼓地做出如此评价。 她按捺住将这个词直接对他说出来的冲动，咬着牙尽可能地轻松道：“我想这是爱，只要有你这个人就足够了，不需要你再去额外给什么，非常动人的情感，因为是来自交际花而显得格外的珍贵。” 他无奈地笑了笑，索性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我想你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口渴了。” 好吧，看起来根本没用，莉莉默默拿起了杯子，郁闷地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