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予
这是在星海间流浪的第……天，你不清楚是多少天了，但那一株不知谁人种下的玫瑰悄悄地开了花，在小小的花盆里挺直了身姿，花瓣艳丽如血，比起空洞无味的流浪生活，它简直像是误闯进来的。 漂亮、艳丽，在没有任何生气的苍茫茫的宇宙里独自舒展着枝叶，在你伸出的手指上留下暗色的汁液，最显眼的花朵被你掐下、放在掌心里。 你细细嗅着它的香味，闭上眼睛。 似乎也曾有那么一个金发青年以爱之名送过你这叫作“玫瑰”的鲜花，他给予你一想起来就会无端涌起的欢欣与爱意，无法克制的激动支持着你找到对方。 星舰依照制定好的目标前行、不断前行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但你知道你的落脚点会在哪儿。 “我爱你。” 这一天，你学会了新的表达词。 你想要找到他。 …… 你依稀记得，自己来自一个神秘又美丽的蓝色星球，那说是蓝色，也不标准，但给你的确切感觉就是一颗深蓝的球体，它毁灭时爆发出的光芒绚烂而又短暂，你亲眼目睹过它的消亡。 早在一开始…… 时间大概是在你就任白银提督的副手以后。 你头一次见到情感如此饱满丰富的星球，而你的长官陪同你完成在这颗星球上的任务，他不仅没让你出多少力气，还好心地给你留了一个“最佳观赏位置”。 对此，你受宠若惊，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按照帝国律令，像你这样初来乍到、实力不怎么够的副手，初次出任务就能跟随白银提督，已是莫大的奇迹。但亲眼看着一颗星球覆灭、消失在星海之中……总是能给第一次观赏的人带来触动。 而你认识到这“触动”的初次，正来源于不远处的白银提督，叶瑄。同为旅者，他似乎格外关照你。 “这一定是一个很特殊的星球。” 你喃喃自语，怅然若失。 出任务前叶瑄就告知过你，这是你曾经的母星。 星海里没有任何的风，星舰内部调到了适宜的温度，叶瑄正在同帝国的人通讯，将你屏蔽在外，你得以出声感叹这么一句，继而讶异起自己语气里的熟稔和怀念——你分明早就被洗去记忆、剥夺了情感啊。 可它消失在星海里时，如同一粒沙子一样渺小。你如此想着，发觉到心底里的那抹触动更像是你想要伸手将它接住、想将它的毁灭终止……为什么？ 它是你的出生的地方，但你没有关于它的记忆。 你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丰富了。 你应该像叶瑄那样，对此毫无波动，司空见惯。 “……” 叶瑄似有所感，朝你投来了一道目光，并未停留多久，不过也中断了通话，这意味着他要过来了。 你打消掉越来越呼之欲出的杂乱想法，低顺地垂下脑袋，余光里看见对方束在腰后的银白色长发，那身笔挺的白色军装，它们离你越来越近，还有…… “你的状态不太好。” 他出乎意料地关照了你一句。 现在，你只看得到对方落定在你身前不远处的一双军靴和飘摇的披风下摆了。你揪着手，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此感到疑惑，并且，还会对自己的长官感到不适应与局促。 就好像，一种有了别样的想法，却被捉了个正着的情景。 好在，他没再继续“靠近”。 “任务已经完成了。等返回帝国以后，你可以考虑申请假期休息一段时间，我会向中枢说明原因。” 叶瑄和你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他给你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建议，声音很是淡漠，至于表情……想来一定也是如此。你记得初见就是这样。 没把你看在眼底，一如那些高高在上的提督一般。 这一句关照，难道是怕你接下来还要随同他出任务，不仅没出力、又要五五分了他的奖励？ “我的身体没有问题，长官大人。” 你抬头，果断出言拒绝。 叶瑄“嗯”了一声，白皙如玉的脸上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同你对视上以后，那双紫眸看去你汗湿了的手，示意你侧身让开空间。是命令而非请求。 这是他一贯的性格。你很自觉地退开了。 星舰行驶在固定的返航路线上，你的长官正在欣赏他的“杰作”，那一片没有星球的、黑茫茫的区域。 再过不久，就会有一个新的星球诞生。 可换作你，你还是更喜欢看刚才那样的场景。 无事可做的休息时间，你去到cao控台，唤出了负责调控该星舰内各项数据的机器。叶瑄暂时和你共享了权限，意味着他对你很放心，你有cao控它的全部权利。 冰冷的机械手从墙上探出，还为你带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有什么需要为您做的吗？”它问道。 那个电子音也没什么感情，你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你可不喜欢喝茶，于是视而不见地看起了眼前的画面，浮空的面板上显示出来一列列不停更新的数据，鬼使神差地，你草草略过那上面一连串的内外气压湿度相关内容、一直翻到了最底下，随即开口。 “我要种一株玫瑰。调到适合它生长的温度。” “好的。” 没有任何起伏的电子音回应道。 内部的温度在这之后稍微上调了一两度，体感并不明显，机械手同时收回了那杯茶，转而给你递上了一个造型板正的方形金属“花盆”，以及一袋透明的营养液，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营养液可以快速催熟任何植物，只不过，没有了“泥土”……你没种过东西，但你总觉得你的玫瑰不该待在那儿，也不该被营养液浇灌、被迫着提前长大，或许，不止需要泥土，还需要更广阔的地方。 你接过了花盆。 你拥有一颗小小的果实，那里藏着玫瑰花种子，这是你偶然间得到的东西，来源于你的长官。 …… “这是什么？” 基地里为期一周的训练结束，回宿舍的路上，白银提督单独唤了你过去他的休息室。你本以为这位提督大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但当对方一言不发地将这一颗小小的东西放入你的掌心里时，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对接触的排斥，而是这是一个需要好好收藏起来的东西，是赠予你的“宝物”。 情感在这一刻强烈碰撞，你很喜欢它。 在满目由黑白灰三色组成主体的帝国里，你接触到那颗果实，看见了它盛放后那一片热烈的鲜红。 这是多么强烈的冲击？ “有关于它的种植方式，我会将文件传输给你。” 叶瑄收回手，很短促地看了一眼你的脸。 你疑惑地回望过去，刚好捕捉到他面上还没有收起的愧疚和期许的情感，这实在不合白银提督在你们这些学生心里那样杀伐果断、冰冷肃杀的气质。 “感谢提督大人的馈赠。” 但在千之帝国待的这些天里，培养出的习惯让你先一步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装作没有看见这位大人的失误，一边把果实塞进口袋，一边退了又退。 和他共处一室时，冰冷的压迫感让你不适应。 “培训结束以后，你会被分到我的手下。” 叶瑄很自然地将还没有出结果的事情定了名。 “我没有意见。” 你正要出门，闻言迅速答回。 叶瑄很关照你，莫名其妙地关照着你。从进入基地开始的记忆就是他走在你的前方、指引你进入未知的区域，那个时候，他看你的目光里还包含了很多情感。 而你懵懵懂懂，接受了他的“赠予”。 为什么要有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