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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见明月 第43节

    陆鹭掐着一星点儿rou转圈拧,似要把那块儿rou生生揪下来,贺震痛得嘶声吸口冷气,忙收腿闪避,陆鹭却趁机推开他溜掉了。

    “你!”

    “没见过你这么刁蛮的!”贺震实是气狠了。

    陆鹭驻足,回头看贺震,眉心已揪做一团,忽摘下头上戴着的绢花朝贺震砸去,“我就是这么刁蛮,你有种就去退婚!当我稀罕你么!”

    “退婚就退婚!你等着!”

    话赶话,贺震一时口快,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这么丢了出来。

    “等着就等着!不退是狗!”

    陆鹭胡乱抓起一把地上的石子冲贺震砸了一通,气呼呼地跑走了。

    贺震想都没想,拔腿追了几步,忽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愣在原地。

    他看看手中攥着的绢花,懊恼地捶了自己一拳。

    ···

    春日晴好,道旁山花烂漫,芳香清冽,陆鸢没有乘车,而是穿了一身胭脂色骑装,打马缓行。

    两个小郎子也不想坐马车,都闹着要骑马,元郎已学过马术,会些技巧,只是身量尚不足以驭马,陆鸢不敢叫他们独自骑马,便与陆徽一人载一个。

    二郎与陆鸢同骑,跃跃欲试总想夺过马缰控马,陆鸢不给,他只能无奈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褚昉抓准时机,诱哄二郎:“过来与我同骑,我教你控马?”

    这一路行来,他像个透明人一般,连二郎都不往他跟前凑了。每次明明看着陆鸢姐弟笑谈,他一走近,他们总是戛然而止,然后各自寻个借口散去。

    陆家姐弟姑侄似是筑起了一道高墙坞壁,他在墙外徘徊,找不到融进去的门道。

    二郎毕竟年纪小,又实在想控马,期待地看看褚昉,又去探哥哥和小叔叔神色,见他二人都扭过头来震慑他,想了想,没有回应褚昉,怏怏低下头去。

    小叔叔和哥哥不准他跟姑父玩,不然就再也不理他了。

    陆鸢不忍小侄儿如此失落,让出一半马缰给他。

    二郎顿时喜笑颜开,虽只握着半截马缰,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灌在两条小腿上,噔地一夹马肚,高喊一声“驾”。

    马儿一声嘶鸣,一阵风似的朝前疾驰而去,霎时将陆徽等人撇在后头。

    陆徽打马要追,褚昉已先他一步追了出去,留下一句“护好元郎!”

    道上行人虽不多,但偶有农人赶着排子车来往,陆鸢怕冲撞了他们,勒紧马缰想让马儿停下来,奈何二郎兴奋至极,一个劲儿地夹马肚喊“驾”。

    马儿越跑越快!

    “二郎,不许打马!”

    这话才说罢,转过一个路口,恰撞上一个农人推着架子车,陆鸢紧急勒转马头,进了旁侧的林子里。

    “低头!”

    林中枝桠交错,极易伤人,陆鸢既怕侄儿不慎摔下马,又怕树枝扫伤他,一手紧紧箍着他,前倾身子挡下可能的危险,另一手勒住马缰,却已然制不住失控的马儿。

    “姑姑,我怕!”二郎被马颠得起起伏伏,惶惧不已,嚎哭起来。

    枝影横斜,陆鸢视线受阻,看不清前路危险,却也不敢轻易弃马,怕摔着二郎,只能寄希望于勒停马儿,但她单臂力量不足,一时无措。

    眼见前方一丛茂盛的枝桠,陆鸢一咬牙,已决意以身作挡护下二郎,忽觉马背上一沉,紧接着身侧环来两条坚实的臂膀,将她和二郎圈在其中,手中的缰绳也被身后人抢了去。

    褚昉单臂拢着陆鸢姑侄,另只手勒转马头,避开了前方横扫下来的树枝。

    马儿挣脱不开褚昉的控制,只能随着他扯缰绳的方向不住打转,原地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

    “可有受伤?”褚昉这才问。

    陆鸢摇头,又去询问二郎身上可有痛处,二郎哭着点头,说屁股疼。

    大约是被马颠的了。

    陆鸢哭笑不得,柔声哄说:“再忍忍,出了林子,你去坐马车。”

    二郎却立即止了哭声,摇头:“不,我要骑马!”

    陆鸢再要笑他屁股疼得轻,听褚昉道:“随他心愿吧,我来控马。”

    两大一小共乘一骑出了林子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褚昉打马进林,为护下陆鸢姑侄弃了自己的马,现下那马跑没了影踪。

    “国公爷,你带二郎骑马,我去乘车。”

    陆鸢想要下马,被褚昉揽腰阻下。

    “二郎离不开你。”褚昉沉吟片刻,终于找到一个自认天衣无缝的借口。

    说罢这句,余光瞥见自己那马在林子里游游荡荡,褚昉忙打马快走几步,远远避开林子,免得陆鸢发现那马。

    褚昉拥着陆鸢姑侄打马缓行,瞧上去竟像出游踏春的一家三口。

    风拂杨柳,吹面不寒,褚昉不动声色揽紧妻子,眼梢攀上些舒爽明朗的笑意。

    “姑父,小叔叔把你的马找回来了!”

    身后传来元郎兴奋的呼喊。

    褚昉眼角一僵,手下用力,越发揽紧了妻子。

    作者有话说:

    陆meimei:退婚!不退是狗!

    贺小将:汪!

    第42章 真真假假 ◇

    ◎她的话向来真真假假◎

    陆鸢前脚刚送陆徽在书院安顿下, 陆鹭后脚就追了来,见到陆鸢,眼睛一红, 扑到她怀里呜呜哭起来。

    陆鸢以为周玘出了差错, 心中一寒,声音都颤了:“他没醒来?”

    陆鹭愣了下,意识到jiejie想错了,抹把眼泪摇摇头:“元诺哥哥已经醒了,也顺利过了吏部选试, 圣上还降旨, 夸他龙翰凤翼,济世之才,让他做什么太子左庶子。”

    太子左庶子说白了就是太子的近身辅臣,侍从规谏,驳正启奏, 现下虽只是个无甚实权的中阶文官, 一朝太子登位,便是从龙之臣,位列三公九卿也不是没有可能。

    圣上如此降旨褒奖还直接将周玘命为太子属官,等同于昭告天下,太子就是他定下的继位人。此举无疑是在告诫长公主, 要她莫生不臣之心。

    陆鸢不知该喜该忧,周玘到底没能避开党争倾轧,甚至被裹挟着到了漩涡中心。

    他曾说, 不求高位, 但求仰不愧于天, 俯不愧于民, 如此庸庸淡淡陪她一生便已知足。

    为何这次如此用力?

    可他已然走上了这条路,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罢。

    不管怎样,他平安醒来,总归是桩喜事。

    陆鸢心神一松,问meimei:“那你哭这么伤心,是为什么?”

    陆鹭本来已经止了哭声,听jiejie询问,顿时又觉委屈的不行,红着眼睛说:“贺子云那个狗东西,他凶我,还说要退婚!”

    “他因何要退婚?”陆鸢问。

    陆鹭遂将二人吵架因果述说一遍,越说越气,最后道:“凭什么让他说了算,他说缔婚就缔婚,说退婚就退婚,这次得我说了算,我回去就退婚!”

    陆鸢听罢前因后果,只觉得贺震与meimei都是小孩子心性,情绪来得太快,一时口不择言,你追我赶,说出的话实在当不得真,但既到了这份上,不如问问清楚,meimei若果真不想嫁贺震,那就顺水推舟退婚罢。

    “阿鹭,你想清楚了,果真不喜那贺小将?”

    陆鹭还在赌气,果断点头,“我讨厌死他了!”

    “那你想好了,一旦退婚,他另娶,你另嫁,你们从此再无交集,相见不识,终此一生,老死,不相往来。”

    陆鹭一时愣怔,呆呆看着jiejie,似在忖度什么,半晌后才问:“像你和元诺哥哥这样么?”

    陆鸢垂下眼睫,没有答话。

    陆鹭又愣了会儿,抱着jiejie说:“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和他这样……”

    陆鸢轻轻叹了一息,她这个meimei终也是有了心喜的情郎。

    “那就不退婚了?”陆鸢打趣地问。

    陆鹭避而不答,只说:“贺子云欺负我,你都不帮我!”

    “那jiejie去帮你退婚?”

    “你和他一样讨厌!”

    姐妹俩打打闹闹,陆鹭的气很快散了,二人整理仪容,一道去后山赏花。

    嵩岳书院的桃花开得炽盛,漫山遍野,艳绝春色,陆鹭瞧着欢喜,顺手折下一枝给jiejie戴去头上,陆鸢也要折一枝给meimei戴上,才抬手攀上花枝,忽闻一声朗喝。

    “偷花的贼,住手!”

    一个九岁左右的郎子跳了出来,一脸正义瞪着陆鸢。

    “你说谁是贼?”陆鹭颦眉争辩。

    那郎子指着陆鸢簪着的桃花,“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不成!”

    陆鹭待要再辩,陆鸢抢话道:“我们一时欢喜忘形,没忍住折了一枝,绝无偷的意思,既不能折,那就不折了。”

    陆鸢听褚昉提起过,刘山长有一孙子,约就是这般年纪,她们折花终究不对,还是不要与一个郎子吵闹,闹大了实在丢人。

    陆鸢说了几句好话,那郎子念她认错态度极好,倒没纠缠,也没声张,再次告诫一番,跑进了桃林深处。

    ···

    桃林中某处,一老一少正围着方方正正的石棋盘对弈。

    老者六旬上下,鹤发童颜,白衣如仙,无意识捋着白须沉思少顷,忽释然一笑,“原来我早就输了,难为你。”

    褚昉也笑了笑,“世伯让着我罢了。”

    刘山长笑着摆摆手,移步至旁边的石案,褚昉随他站起,取下架在篝火上的提梁卣,手法熟练地为他沏茶。

    “听闻京城出了位默默无闻的新科状元,让陛下都降旨盛赞,直接给到了太子身边,你可知晓此人?”

    嵩岳书院桃李满天下,恰有一位学生在吏部任职,对周玘的文章很是推崇,曾经抄写传于刘山长,还说有机会要请周玘来书院讲学,等到选试结果一出来,那学生第一时间便飞鸽传书与刘山长说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