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团看书 - 经典小说 - 阿柔(母子)在线阅读 - 离家2

离家2

    

离家2



    时间倒回三天前的晚九点半,陈康和张子聪下车后,饥肠辘辘的他们就近在一家面馆勉强填了肚子,车费加吃饭,张子聪带的六十几块只剩二十八。

    张子聪舔净最后一滴面汤,惆怅道:“太晚不好赶路,今晚我们该住哪里呢?钱肯定不够……”

    陈康见老板的儿子和他们差不多大,刚和他妈吵完架,愤愤不平地坐在收银台后大喘气,心中一动。

    结账时,他压低声音问对方:“请问你知道附近哪有网吧吗?”

    少年眼睛“噌”的亮了,借口丢垃圾,带他们七拐八拐走到一处隐秘的门板前,门板关得严实,只从缝隙里泄出一丝昏黄的光。

    拽开门,里面正是一个小网吧。少年站在门边,朝里探头,深深吸了口里面自由快活的空气,恋恋不舍地走了。

    花五块钱,登录火车站附近一家网吧的电脑,二人同张子聪那位聊天室大哥取得了联系。大哥听说张子聪带了个游戏高手来找他,原本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瞬间积极起来。

    午夜,这位大哥连夜开着小面包来车站把他们接走。

    大哥果然如他所言,经营着一家网吧,大大小小九十多台电脑,在那个电脑尚未普及、售价高昂的年代,哪怕有许多是回收改装的旧电脑,大哥的财富也不容小觑。

    陈康扫了眼,心里有了些底,有这些身家的男人,起码不会对他们起什么歹念,做亡命之徒。

    凌晨,正是网吧热闹的时候。大哥抽着烟,领陈张二人走到一个正在游戏里激情鏖战的瘦候背后。

    瘦猴这号养了很久,投入的金钱时间不知凡几,但因技术欠缺,输得多赢得少,所以总挤不上榜单。

    这次也一样,他再次败北,屏幕上两个大写的灰字,搭配晦气的音效,气得瘦猴当即摔了鼠标,大喊一声:“cao!这坑爹的匹配机制!”

    又来了,每次打输,他不是骂匹配机制坑爹就是怀疑对面开挂,要么是队友太菜,总之与他的技术无关,旁人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大哥嘲道:“轻点轻点,与其砸我的鼠标,不如多动动脑子,提升一下游戏技术,还能给自己省几个鼠标钱,你说是吧瘦猴?”

    瘦猴梗着脖子,不屑:“这游戏我里里外外都摸透了,cao作都条件反射了,还要什么脑子?”

    又问:“这个姑娘似的小子和傻大个谁啊?”

    张子聪怒,骂谁傻大个呢?

    大哥端着下巴不置可否,示意瘦猴起身,让陈康试试。

    “就他?他这么大点,摸过键盘吗?知道哪个键攻击哪个键撤退吗?”

    游戏cao作快捷键大差不差,陈康不理会瘦猴的聒噪,很快进入状态,第一局,由于对敌我双方人物的技能参数不是很清楚,对方等级又高,陈康输了,第二局,也输了,但系统评分位列我方第一。

    瘦猴见状,得意大喊:“看看,我说什么?小丫头子,你还是回家玩洋娃娃去吧,网吧这地不适合你……”

    陈康丝毫不受其干扰,返回游戏主页,慢条斯理地点开人物面板研究起来。

    三分钟后,他关闭面板,重返对抗赛。

    第一局赢,瘦猴觉得是自己号好,不以为然地撇嘴。

    第二局赢,依旧撇嘴,狗屎运罢了。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依旧赢,他面子渐渐挂不住了,想捣乱,却也不自觉想看陈康继续打下去。

    卧槽,这妙不可言的走位,这神仙一样的技能卡点释放,他甚至只靠cao作,就杀死了一名高他三阶的敌人。

    陈康连赢十八局,刷新了瘦猴引以为豪的十连胜记录,他知道,只要陈康继续打下去,这个数字只会不断攀升。

    他输得心服口服。

    其他围观混混也七嘴八舌地赞道,卧槽牛逼!小孩教我!看看人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大哥扔了烟,将一七五的张子聪一把抱住,兴奋得眼睛都红了,悄声耳语:“小聪,真有你的,给大哥找了个聚宝盆呐!”

    大哥一边放出风声,说二楼活动再次开展,懂得都懂,欢迎光临,一边私下教陈康,大家不是傻子,不要一直赢,否则没人会押他输,那还有什么赌的必要吗?所谓赌博,赌的就是一种不确定性,人人在下注前都有一种即将赚得盆满钵满的快感,在这种虚幻快感的驱动下,加上看似公平的机制,没人能始终保持理智。

    但这种不确定是针对赌徒们的,说白了就是骗他们的,对网吧和陈康来说,输赢必须是可控的。陈康作为这套计算规则的最大受益人,赢的钱须同老板四六分账,老板四,陈康六。

    成功的关键在于陈康,要学会看老板的暗号,在该赢的时候赢,该输的时候输。输赢也要分好几种,赢,酣畅淋漓的赢,磕磕绊绊的赢;输,遗憾的输,大输特输,输得一败涂地……

    具体要怎么用手指和键盘结合微表情演得不着痕迹,让人笃信这不是人为安排,而是命运安排,需要练习。

    于是,从当天赶至网吧后的凌晨三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整整二十七个钟头,陈康一直在二楼电脑前练习这种表演,中间只睡了三个小时。

    他红润的嘴唇因没空喝水而干燥起皮,明亮的双眼因长时间对着电脑布满红血丝,头发凌乱,白皙的鼻尖额头泛出一点油光,赶路的风尘加上汽油味、汗酸味,让一向干净整洁的他显得有些邋遢。

    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是亢奋的,他瞟一眼在旁观战抽烟的网吧老板,淡淡道:“给我一根。”嗓音因干渴缺觉而沙哑。

    老板对这棵从天而降的摇钱树无有不应,闻言抽出两根芙蓉王,一根喂进陈康嘴中,一根夹在他耳朵上,然后亲自为他点燃,乐道:“不错,有前途!真男人就是要这样!小康啊,以后好好跟着大哥干,大哥绝不亏待你!”

    又两个小时的练习后,半截可乐罐里堆满了烟头,老板见火候已到,大力拍拍陈康的肩,喊他去喝水吃饭补个觉,中午十二点半,准时开场。

    陈康躺在硬板床上,鼻尖萦绕着陌生男人留下的汗味和烟味,眼皮累得睁不开,神经却始终虚虚地牵引着,脑海不断播放一些未来的愿景,老式默片一般,给人以遥远却深沉的感动。

    等到傍晚,他赚够了钱,不管张子聪愿不愿意,他都要立刻赶回去,给陈柔看他半天赚了多少钱,告诉她,即使不读书也无所谓,他已经有能力给她好的生活,请她离开尚景,离开许进博,离开这吃人的一家。

    至于她肚里的孩子,等一生下来,他就把它送给许家,如果情况不好,许家不要,那就送到福利院,卖到深山里,丢进垃圾桶……反正他不要那个孩子,也绝不许陈柔要那个孩子。

    他坚信陈柔不是怀孕,只是被病毒寄生了一段时间,将病毒远远地扔走,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