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顿起

    自从挨了寒铮一顿揍以后，温澜的心里清净不少，学习时也能专心了。

    只是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寒铮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回忆那晚在办公室的情形。只要稍稍想起一点细节，温澜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是温澜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去找过寒铮。不过温澜忍不住会思考，她和寒铮，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寒铮对她，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情侣吗？他们并没有谈恋爱。dom与sub吗？温澜知道会有认主仪式之类的，可寒铮跳过了这一步骤，直接对温澜进行了管教，而温澜，对于那样充满侵略性和羞辱意味的动作，竟没有丝毫的抵触。

    无论在哪方面，他们都是默契十足的。

    可现在，容不得温澜再考虑这些了。

    季篱又开始闹事了。

    温澜有严重的过敏性鼻炎，经常打喷嚏。季篱坐在温澜后面，她嫌温澜吵。温澜想了很多种办法让自己声音更小一些，但季篱蹬鼻子上脸，竟又提出温澜翻书的声音太大了。

    温澜不明白，她平常都很注意会不会吵到别人，翻书本就小心翼翼，况且班里的声响那么多，为什么偏要揪着她一个不放呢？

    一忍再忍，温澜终于忍无可忍——在季篱连续一周拿温澜听都没听过的下流脏话辱骂温澜后，温澜毫不犹豫挑起事端和季篱吵了一架。

    然而令温澜没想到的是，季篱居然咬死不认，一口咬定温澜幻听，在班主任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还假装晕倒，最后倒打一耙，要求温澜给她道歉。

    温澜自然不肯，但班里同学只看到了二人的争吵，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加上温澜本就没什么朋友，季篱的小姐妹一煽动，大家就一边倒地认为温澜冤枉了季篱。

    旁的闲言碎语，温澜不予理会。她习惯了在唾沫星子中生存。可让她无法接受的是，班里一个一直比较支持温澜的女生，给温澜写了一封信，信里不但指责了温澜的一通，而且逼迫温澜给季篱道歉。

    温澜捏着那封信，坐在座位上，很久，很久，一言不发。

    她以为总会有人了解真相，她以为人们明白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以为，这两个字代表着失望和无奈。

    她不能要求任何人站在她这边，可最起码，不要来加害她。

    又是活动课。班里不剩几个同学，窗外时不时传来男生打球的吆喝声。碧空晴朗如洗，立秋已至，空气有几分秋高气爽的意味了。

    可温澜的心里，乌云蔽日。

    强烈的窒息感翻涌上来，她再次体会到了坠入泥潭的痛苦。

    还有哪里，还有谁，能接纳她呢？

    “报告。”

    温澜踏进了寒铮的办公室。

    “进来。”寒铮依旧是一身黑衣。

    进入这间熟悉的办公室的一瞬间，温澜猛然被拉回到那个接受惩罚的夜晚。寒铮严厉的问话在耳边回荡，她想起自己当时的求饶和失态，还未来得及开口表明来意，就先害羞地低下了头。

    寒铮倒是坦坦荡荡：“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温澜嘴上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中嗔怨道：明明是你先对我做了那样的事，现在却装得像没事人一样，男人的脸皮都这么厚吗？

    腹诽归腹诽，温澜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了寒铮事情的来龙去脉。

    寒铮静静听着。他始终耐心，未曾表露出一丝的不耐烦。只是他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像是若有所思。

    “你去找你们班主任，让他给你们俩的位置先调开。如果调开听不见了，那就说明你幻听了；如果调开以后还能听见，那就是她真的骂了。”

    “听你的描述，她们的行为叫做精神PUA。面对这种精神控制呢，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在意，从她们给你画的圈子里面跳出来。你越不在意，她们对你的影响就小，你越在意，她们对你的影响就大。”

    温澜凝神听着。没一会儿，她有些站不住了，就靠着墙，换了个姿势。

    寒铮见了，指着对面一把椅子：“坐下吧，那上面有个垫子。”

    垫子？他准备垫子是因为……

    温澜不敢再和寒铮对视。脸颊两边晕染开薄红，她微微咬唇，坐在了凳子上。

    “还疼不疼了？”寒铮略显憔悴的神情舒缓了些许。

    温澜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呃…不怎么疼了。”

    “嗯。你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很正常。上学的时候遇到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她们，不来往。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有别的办法来收拾她们。”

    温澜用力点点头。整整一天，她都因为那场吵架紧绷着神经。可与寒铮在一起时，她沉浸在寒铮的气场里，好像被温暖的潮水包裹，暂时把脑子放进了口袋，不用去多想，也不会乱。

    教学楼里人声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同学吃完了饭，开始往回走。

    “快去吃饭吧。饿得时间长了了会得胃病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寒铮脸上。他笑起来总是叫人如沐春风。

    温澜却注意到他眼底的两片乌云：“老师您看起来好疲惫啊。”

    “晚上失眠，没睡好。老毛病了。”

    “您是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吗？”

    “没有没有，有时候过点了，或者需要处理事情了，就该睡不着了。不会每天都睡不着，要不然怎么胜任班主任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呢？”

    此言一出，二人都笑了。欢快的笑声荡涤了温澜心中的阴霾，短暂的相处，让她似乎又有了勇气，去面对生活的种种考验。

    目送温澜离开，寒铮终于打开电脑，处理因和温澜聊天当误的工作。

    微信响个不停，红色的提示符在屏幕上纷飞。

    其实寒铮没说实话。

    他夜夜失眠，已经到了不服用安眠药无法入睡的地步。不过，他用不着让温澜知道这些。

    他的姑娘还小。有些事情，他一人承担就够了。那双稚嫩的肩膀，能抗住多少事呢。

    温澜，我愿意做你的避风港。不论你经受多大的风浪，我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