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Psychodrama Therapy（2）

    三个孩子吃饱喝足，便想要玩金色皮球了。

    他们在家时总喜欢在庭院的草坪上追逐，用猪膀胱填充、皮革缝制的小球互相角逐。然而，这样的球不堪多用，很快便会破损，而且价格不菲。

    孩子们因此格外珍惜，只在忍无可忍时才舍得拿出来玩上一会儿。

    “金色的球！”

    千喜欢漂亮的东西。

    “让我找找。”

    大哥炼动手了，拨开一朵金花的花瓣，但里面空无一物。

    尽管岛上花朵满布，金色的皮球却并不常见。二哥伊屁股朝天地探进花丛，终于找到了一颗。

    “看！”他高兴地叫道。

    岛上的仙子们给花授粉，结出来的果实正是这金皮球。

    柔软的外壳之下，却充满了饱满的气体，坚固而又闪着柔和的金光。

    砰！孩子们迫不及待地踢了起来。

    千一脚将球踢向远处，迅速冲刺去接住自己的传球，而炼用他那健壮的身躯抢球，毫不留情地将弟弟撞到一旁。

    就在球即将被碰到的刹那，狡猾的伊从二人的视线死角窜出，瞬间夺走了球。

    “喂！”

    彼得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他跳进三人之间，巧妙地将球挑到高空。他的身子很轻，像杂技演员般灵巧地游走。

    在不分昼夜的梦幻岛上，三个孩子与彼得踢球嬉戏，不知不觉过了许久。

    “我们得回去了。”

    炼客气地道别。

    齐刘海的彼得就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颠着球。

    伊软声软气地请求：“Pachi酱，能领我们回家吗？没有你，我们怎么认得路呀？”

    寂寞的主人公不高兴了。

    “你们来了我的岛，就要永远做我的朋友！”

    “你可以飞来我们家玩。”炼提议道，“mama的炸猪排味道很不错的。”

    “不——！”

    彼得突然激动起来：“我不会去外面生活！我不要长成大人！”

    “我们的爸爸mama会担心的。你难道不想念你的mama吗？”

    千有些着急。

    彼得垂下了头：“我才不要找她。”

    “我曾以为mama会一直开着门等我，于是我就在外面玩了两个月，又玩了两个月，再玩了两个月。”

    “可当我回家，门已经栓住了，mama已经把我全忘记了！”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她拴门做什么呢？”

    “大人总是古怪的！”彼得颇有些气急败坏，“他们说喜欢小孩子，却不愿意被小孩子打扰！”

    “你可以去找爸爸呀。”

    千小声嘀咕。

    “我没爸。”

    他的父亲早早地病死了，彼得不但没有父亲，而且半点不想要一个父亲。他觉得人们把父亲看得太重了。

    孩子们无言以对，气氛一时沉默。

    “谢谢你，Pachi酱。我们必须走了。”

    炼涂抹了一些花粉在身上：“欢迎你来家里玩。”

    千和伊也有样学样，一跃而起，身体轻盈地悬在空中。

    “你们根本不认识路！”

    阻止不了朋友们的离开，可怜蛋大哭起来。

    孩子们不把这话放在眼里。

    只消一个劲儿往前飞就行了，因为地球是圆的，到时候他们总能飞到自家的窗口。

    “不行！不要走！”

    寂寞的彼得召来更多仙子为花朵授粉，一颗颗金皮球轰然坠地，堆成小山。

    “外面有什么好？梦幻岛上有无尽的自由和欢乐！”

    “皮球要和大家踢才好玩。”

    千摇摇头：“没有其他人，如何凸显出我的速度呢？”

    “无限的时间，有限的场地。”

    伊浮在高空，眺望着远方：“多无聊呐。”

    “再见了，Pachi酱。”

    炼牵起弟弟们的手：“我们要回到我们的世界，那里除了球，还有更多宝贵的东西。”

    孩子们就这样走了。

    他们笔直地飞离了梦幻岛。

    彼得在花丛里翻来覆去，愤怒地哭泣。

    一边为重回独自一人而悲伤，一边为没人理解自己而感到烦躁。

    “或许我不该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用外面世界找来的匕首杀死；与仙子们合谋，让孩子们从天上掉下来摔死，或者被鳄鱼吃掉。

    彼得恶毒地想了一会儿，痛痛快快地把眼泪哭干了。

    他找出一个篮子，把孩子们喝剩的石头汤装进去。

    进了林子后有一段小路，那栋木屋就在三棵大橡树下，低处围着核桃树篱笆。

    在找到新的朋友们前，彼得决定去看望虚弱的怪物。

    ...



    彼得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行进，茂密的树木如同绿色的伞盖，将温暖的阳光过滤成斑驳的光影，落在泥土上。

    小鸟在树枝上欢唱，它们的歌声清脆悦耳，仿佛是为彼得的旅行伴奏。

    片刻的悲伤和忧愁，都是过境的风，轻轻掠过岛屿，被他抛之脑后。

    “……?”

    彼得用脚轻巧地颠着球，先是用右脚内侧轻轻一弹，让球高高跃起，紧接着迅速转身，用左脚背轻松接住球，使球保持在空中不落地。

    “一个人也不坏?反正、和球合为一体就是我的全部！”

    在这片森林中，他与皮球跳跃、旋转，画出一个又一个华丽的圆圈。

    彼得又不想要朋友了，谁说这不是孩子气的任性妄为呢。

    他还跑到灌木丛中摘花。

    每摘下一朵，前方总有更加美丽的花朵吸引目光，彼得被这无尽的美景引诱，一路跟随花香深入林子的深处。

    不知不觉中，彼得消磨了许多时光。当他回过神来，已站在那座熟悉的木屋前。

    “早上好！”

    彼得这会儿想起礼节了。

    他随口问候着，敲了敲大门。

    没听到回答，这蠢蛋干脆拉起门栓，自行闯了进去。

    屋内，一个庞然大物躺在床上，帽子拉得低低的，把脸都遮住了，样子非常奇怪。

    这本来是应该使彼得感到惊骇的，可是他并没有惊骇。

    “哎，怪物?"他说，“你的耳朵怎么这样大呀？”

    那东西蜷在阴影里沉默不语。

    “你的眼睛怎么这样炯炯有神呢？”

    怪物回应了一声低吼，青色焰火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彼得。

    “你的嘴巴怎么大得这样吓人呀？”

    怪物从床上蹦起来，向彼得扑来，但被他灵巧地躲开。

    齐刘海的彼得失去了笑容。

    他显得有些厌烦，左右脚来回颠着皮球。

    怪物以飞快的速度围绕着他旋转，试图截断他的路线。

    彼得一边踢，一边用手去摸怪物的尾巴，就像你在街上用手指触摸着铁栏杆一样。

    那黑色的粘稠黏在手上，慢慢地消失了。

    “无聊——无聊——！”

    愤怒地彼得用力一脚。

    与皮球的金光接触时，怪物发出一声尖啸，就像晨雾遇到阳光，瞬间溃散。

    开膛破肚的怪物里滚出一个小男孩。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穿着一件黄色t恤，胸口是卡通海豚图案。

    有些傻气的齐刘海下隐藏着闪闪发光的金黄色发丝，像太阳刚刚好藏在云层里。

    “你来了。”

    孩子表现得很镇静：“你的新朋友们去哪儿了？”

    彼得恶狠狠地看着他：“他们都走了。当孩子们长大了，就违背了梦幻岛的规则。”

    孩子没有揭穿他。

    他轻声说道：“我迟早要去外面的，你能把我关多久呢？”

    这话将彼得激怒了。

    他的身上开始升起青烟，粘稠的黑色在皮肤上游动，油漆一般流转。

    整座岛屿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轻轻颤抖起来。

    “你要逃回去找mama？她已经拴上了门！”

    彼得厉声道。

    “你说的不对。”孩子沉着道，“mama并不总是拴门的。”

    “虽然画画时不喜欢被打扰，但每晚总会来给我说晚安。无论我闯了多少祸，她从来不会发脾气。”

    “小优是世界上最好的mama。”

    “我很孤单——我太孤单了！”

    彼得大叫，射出那脚球：“mama拴上了门，爸爸去世了，我只有球了！！！”

    男孩接住球，用力顶回，球速如闪电，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决心和力量。

    “我会和小优好好对话，像大人一样。我会交更多的朋友，像大人一样！”

    “交不到朋友的！”

    彼得拨球急停，试图打乱他的节奏：“没有球，谁还会愿意和你玩！”

    男孩也生气了。

    他一个假动作后迅速变向，突破了彼得的防守。

    “不是你想的那样！发纸巾的小jiejie、没手纸的大叔、梦想成为糕点师的孩子……我曾帮过很多人！他们都很友好！”

    “那时——没错，只要主动开口的话、努力去了解别人的话，就一定能交到朋友！”

    “闭嘴！闭嘴！你背叛了球！”

    彼得再度抢断：“孤身追球至日落……和足球融为一体，才是最快乐的！！！”

    “那是错误的。”

    “把所有感情都寄托在足球上——就只能期待别人来接住你的球，期待别人来理解你的快乐！”

    岛屿开始剧烈晃动，地底发出隆隆声响。

    “把目光从球上抬起来吧。”

    “真正能成为朋友的，不是足球，不是怪物……而是球场上的「大家」哦。”

    大地裂开，深缝纵横。

    木屋轰然坍塌，黄色T恤的男孩灵巧地跃上房梁。

    他的身影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自由。

    “我走了，彼得?”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准备好成为大人了。”

    ...



    随着小岛的剧烈震动，海水开始汹涌澎湃，无情地冲刷着岛屿的边缘。

    岛上的一切似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做准备。

    仙子们像是感受到了不祥的预兆，急匆匆地在空中翻飞，团团转。

    它们努力想采仙粉，但大海已经无情地摧毁了那些花朵，消失在涌动的波涛之中。

    “大家……都走了。”

    风中传来了云朵悲伤的歌声，它们聚集在一起，为小岛铺上了一层忧郁的灰色面纱。

    失去了仙粉，彼得再也飞不起来了。

    他呆呆地坐在坍塌的木屋里，等待着自己死亡的命运。

    彼得是一个欢乐而任性的孩子。

    他需要大家对他的爱，他可以在那些爱里面任性地撒娇，就像个在雪地上撒野的孩子。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mama，男孩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彼得不懂察言观色，与他人交往该有的分寸一概不知。

    他最喜欢风似地闯进别人的私人领域，然后任性地发出邀请，胡搅蛮缠。

    “伊、炼还有千……他们都安全到家了吗？会不会迷路？”

    他想飞去他们家里玩，一起踢那用猪膀胱填充、皮革缝制的小球。

    彼得不挑食，饿了就随便找些吃的，填饱肚子又开始玩了。

    想起了篮子里的石头汤，他把那奶白色的汤汁一口气灌进肚子里。

    炼力气很大，却喜欢水灵灵的葡萄。

    神气的千爱吃奶油面包，还会拿去喂养猫儿。

    腼腆的伊……好奇心强，喜欢钻研各种小玩意。

    “那时候，要是多问问就好了……！”

    彼得抱着碗，抽抽噎噎的：“我……我……”

    ——我想离开这里！！！

    [系统准备登出，正在释放药剂喷雾……]

    [请根据节奏放慢呼吸。]

    男孩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

    只消仰卧着就能漂浮，要是在他身后吹口气，他就漂得更快。

    之前，为了让三个孩子留下，仙子们给岛上的金色花朵授粉，结出了金皮球。

    现在这些球一颗颗地浮在海面上，慢慢升空，编织成一场壮丽的足球雨。

    “只要跨越这片海……我就能去伊他们的家！”

    他踩上一颗球，利用反作用力向前弹射。

    仿佛感受到了这份决意，无数金球从四面八方涌向他，为他铺设前行的路。

    “全身……前进！我会带着球，去往那个世界——！”

    【谢谢，体内的怪物。】

    【谢谢！一直陪我踢球的洁……！】

    于是，少年迈开了脚步。

    不再寻求怪物的声音，不再期待别人来接他的球。

    那些曾给他带来快乐和希望的足球，现在被少年踩在脚下。

    白色光晕的边缘逐渐模糊，蜂乐廻看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光景——

    炙热的绿茵场上，球网近在咫尺。

    【已经……没关系了。】

    【我已经能够和足球分离了！】

    “优、洁、还有阿凛！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少年瞄准了球门，猛力一踢。

    “智江，谢谢你。”

    “我……准备好成为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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