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猫】二(无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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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要出门,天不遂猫愿。我爪子几乎冻的僵硬,但一夜之间街上挂满红灯,我愣了一下,从未见过这番盛景。香甜气息充盈满长街,我不知道为何如此热闹。我想到家里那人,永远冷清,我都没怎么见过他出门。 不出门的猫好多都是难过小猫,我不想他伤心,长长叫一声就往家跑。刚一进门我便警觉,家中有旁人气息。这人自己都料理不好,要是被人旁人欺负了去,我可不准。 我飞快寻找男人,对方好些人,我不敢贸然上前,在一旁迂回着伺机而动。为首年长些的人似乎称男人为“韩信”,这不比什么淮阴侯好记得多。 不等我欢天喜地叫他韩信,老男人竟要靠近他,我分明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大盒子。 我冲出盆景挡在韩信面前,对那人龇牙咧嘴。两人似乎都愣住,随后笑的狼狈为jian。我有些生气,可是身上一轻我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我竟然,在韩信手上。不对,他竟是将我抱起!太侮辱猫了,但他手上比窝里更香,我忍不住舔他手心,他有些抖,我抱得更紧些。 老男人笑称:“倒是个有灵性的。” 韩信也跟着点头,似是夸我的,我伏在韩信小臂上,骄傲的扬着头。“那当然,我可是最厉害的猫。” 冬去春来,我照着去年韩信给我划的身高做比,看着没有差别的距离,我憋着一肚子诽腹去找韩信。 我竟没发现他生病,只见他日渐消瘦,急的也不要他给的吃食,拿头拱着递给他。这会我俩已经相当心有灵犀,韩信咳着笑,我不想他笑了。他说:“算你还有良心,没白养你。” 他说话都一股子虚弱劲,我眼睛酸的想哭,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好一通叨叨让他别说话了。日前花开,那幼芽一股清香。我开心的咬下送他,结果今日他就人比花瘦。我知道自己急也没用,但没用也急,躁动不安的在他床头走来走去。韩信拍着我脑袋,笑骂道:“你怎的走的乱七八糟。” 他的手很冰,像每年冬天溪里的冰雪。也硬的硌手,我才发现他手上很多伤,瘦的吓猫。自从住进家里我自诩从良,要洁身自好绝不在外招狗逗人。 第二年元春,我吃了韩信破天荒命人备好的甜点,喜不自胜的蹭他小腿。韩信性子淡,从不主动把玩我。我很有家猫自觉,会不厌其烦去找他游戏,直到他疲惫小憩。 我自省过是否逾矩,可看他再不见当初意气,萧索盘踞他,孤寂蚕食鲸吞着皮囊下的骨血。我无端慌了心神,怕他失意。 这情况是年后他被召上朝,来人说他不得不去。韩信别无他法,只得换上朝服。我只见过他两次着朝服,那是第一次。朝服衬得他英气逼人,却不是旁的锦衣玉食,贵气直逼猫眼。我眯着眼看,真咂么出些景行含光云云的文屁来。 两条腿的人是管不住猫的,我选择性听不懂韩信嘱咐我在家等他。四腿一蹬,就可以穿越每一条巷子,可没人发现得了我。我跑着跑着就到幼时途径的高大宫院,教毒死的猫成我心中梦魇,每当回忆都得缩进窝里睡他个日夜颠倒才罢休。 韩信就顺着人群,进了那危险重重的屋舍。我试图攀爬,即刻遭宫人驱赶,只得在墙外干着急。等我饿得眼冒金星头顶太阳都开始转,韩信才臭着脸出来。我想跑过去舔舔他,转念又想到他不许我出现,生生停住脚步隔一段距离跟在他身边。 我注意到他脸色愈发不好,大着胆子凑近些也听不懂具体都讲的什么。暗自记住为首老头的模样,跟他一路准备夜里去他家床头撒尿。 一切计划完成,走时原本漆黑书房待我回来却火烛长明。难不成见鬼了,我轻轻用头拱开门,可恶门扉也偏要与我作对,吱呀一声怪叫生怕韩信不知我方才回来。我蹑手蹑脚跃过门槛,后脚刚动整只猫就飞起。 我对上韩信阴晴不定的脸,没读出怒火。他语气沉沉:“方才相国道,曲逆候家中横遭祸端,席枕间一片猫尿sao气。我道是哪只野猫如此大胆。” 大体意思我没懂,捡几个枕上猫尿云云。颇为羞赧的低头,不好意思对他邀功。 大抵韩信也没想到我是这般反应,他无奈又好笑道:“就算猫有九命也不是教你这般胆大。若是叫人家逮了去炖猫汤,我可护不住你。” “可我就是耗了九条命才能来见你啊。”我心想到。 届时我已经是只三岁大猫,恹恹跟在韩信身后。他从瘦男人变成病男人,但脊背依旧挺直。韩信背上有两块很明显的凸起的骨头,有时一动,像溪边蝴蝶飞跃蹁跹。 来家里的人不算少,韩信还是不准我出现。最少次数的那老头叫他“大将军”,我看见韩信神情很难过。等老头走后,他开始咳嗽,直道咳的弯了腰,有红色从他指缝中溢出。我开始害怕,踌躇着走到他面前。韩信突然生气,颤着声让我滚。他喘着粗气,胸膛也剧烈起伏。我小声跟韩信道歉,他却转过脑袋,不再理我。 我哀哀叫声他的名字,从后门飞快跑出去。溪里刚化了冰,水很清透。有了先前经验,我鼓起勇气扶着岸边,伸腿进水。刚碰到水,尾巴带着后腿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冷的猫更想流泪。我又叫了一声,想到他手上红色,我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钻进水里甩甩身子。 我觉得已经很干净,但是这对猫来说太超过了。我甩着水跑回家,平日里韩信知道我耐不住性子,总差人留道缝等我自己回来。今日竟将大门紧闭,我还是太小,跃不进院墙。向前无路,侧门也不给留,我福至心灵的想到是韩信不要我回来,呜呜的挠着院门。 家丁骂骂咧咧的开门查看,门刚开我便以迅雷之速冲进大门,虽然他要骂我,我还是跟他说了声谢谢。韩信不在书房,我卯足劲去撞他卧房门,谁知他根本没锁,一腔蛮力落了空,扑腾着打几个滚。 韩信没想到我会回来,越急越咳,我也做了个大胆的动作。我身上干净,只是毛还不完全干,我生气的咬下块布子蹭干净水渍,而后窜上他卧榻。榻上衾薄,韩信身上冷得我打个寒颤。韩信惊的说不出话,过了半响才冷声开口 “不是走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我察觉他并不是真的生气,犹疑着收起利爪与尖齿将自己团成一团缩他肚子上。我曾经远远望见过别人家的狸奴,它们有光洁的垫和平整的甲。我只能自己磨,故而爪子也硬。韩信肚子也硬,硬的好像只剩一把骨头撑着这副皮rou。我怕弄疼他,又怕压坏他,主动把脑袋塞进他手下给他取暖。 韩信僵硬的手缓缓沾上我的温度,就像我常有他的气味。我很喜欢这样,仿佛这样我们就可以再也不惧每个严冬。韩信手也软下来,没意识的抚摸我脑袋。他说:“我养不活你,你生的聪明,找个好人家罢。” 果然还是不要我,我埋头不理他,又觉得不够解气,龇牙咧嘴的去叼他手腕处软rou。只要我使劲咬下去,尖利牙齿突破那层皮rou,就会有红色从中流出。可是我不想他疼,只好衔住那块皮rou反复研磨舔舐。笨蛋韩信听不懂我说话,于是我说,我不想走。 韩信把我捞进内侧就不管我,我自己钻进他怀中给他取暖。那夜他卧房内一豆烛火无人打理,可怜的半截蜡烛自己融进浓重夜色。 韩信不赶我走了,我跟在他后面到处都不满意。他总爱一袭白衣不修边幅,可是我们猫道上小白猫最可怜。它们不懂得伪装和保护自己,总遭别的猫欺负。 一日,我悄悄跟在韩信身后,目光灼灼盯着他白衣下摆。而后,伸爪按下几枚爪印,这人往后就是我罩。我满意看着几枚爪印,越看越觉着伟大。他凭着我的印子,果真没叫其它猫烦扰过。 韩信有个坏毛病,他贯拥一席中衣枯坐天明。有时白天犯懒夜里睡不着,我俩一人一猫各一石凳。石凳离石桌太远,我够不着也看不见,恼火的跃上桌面。桌上石块排列有序,但我半点也不懂,韩信便剑指为引,横纵交错着跟我讲何为点兵、如何排棋。 那是我第一次被他抱在怀里,我体温很高,不消时就让韩信的手也暖起来。我总怀疑他的病就是那时落的根,教旁人妒恨滋养的开疆拓土,方今根脉发达,无需阴雨便能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