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班

    当我揉着发胀的太阳xue走出实验室大门的时候，手机上的时间刚好显示23:30。这周为了赶实验结果的报告，我几乎每天都在实验室待到这个时间，眼睛都快把显微镜盯穿了。不过我很喜欢从显微镜里观察生物细胞的感觉，那是我一个人的微观宇宙，能让我获得永恒的安宁。

    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邵清清的消息立即出现。

    清清：收到你发我的LIVE票啦，后天晚上我一定准时出现，给你拍直拍[勾引]

    清清：不过

    清清：褚月凉到底会不会出现呀

    清清：我看超话有人说，据内部消息，他会去ARG的LIVE演出哎

    我想起发给那个人的消息“要不要一起炒CP？”以及他秒回的“不要”，不禁可惜自己注定无法接住这泼天的富贵了。

    许微：应该不会出现，超话哪里来的内部消息，我这个内部人都没有消息[笑哭]

    清清：啊

    清清：真的吗

    清清：那我也要去发贴“据内部消息，褚月凉不会去LIVE”

    许微：你这不是拆CP嘛，请让我再多享受一会儿麦CP带来的热度，最近都有人考古我了呢

    清清：宝贝别担心，你在我这里永远有热度[抱拳][抱拳]

    许微：宝贝，我爱你

    清清：[rou麻][rou麻][rou麻]

    我简直可以想象邵清清此刻脸上嫌弃的表情，她总是先对我rou麻又先嫌弃我，我偏偏喜欢惹她嫌弃。我是个不太容易交到新朋友的人，从念大学到现在，将近十年光景，只有邵清清固执地留在我的社交圈。

    退出聊天框，看到未读消息最上面显示“安如故”，这倒是有点稀奇，最近两三年我们极少私聊。

    安如故：知道你在实验室一定开飞行模式，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希望你明天可以来ARG工作室一趟，需要敲定一些后天LIVE的细节。

    ARG虽然是安如故创立的，但是最近几年，他并不会顶着ARG的名头在外活动。以他如今的人气，已经不满足于只活跃于网络，而是考虑进军主流娱乐圈。所以，ARG现在更像是他名下独立运营的经纪公司，除非特殊情况，他不会参与ARG的活动。后天的LIVE他显然不会出现，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细节，需要劳动他大驾，亲自处理。更何况，后天的LIVE我只是去镶个边儿。因为这周科研任务太忙，我没有参加任何彩排，所以大概只会去唱一首歌，算是给其他歌手一些喘息的时间。

    不过我还是回复了一句“没问题”，毕竟我还是有副业道德的，而且，明天放假我也属实没事做。

    第二天，我准时到达ARG的工作室。

    推开门，屋子里的人齐刷刷扭头看向我。从来没接受过如此整齐的注目礼，一时间有点尴尬，但我还是强装镇定地走进去。

    Shirley率先打破平静，热情招呼我去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工作室里是ARG的主要负责人和明天要上场表演的歌手们，安如故坐在正中间。

    “咱们的红人终于来啦～”Shirley调笑着拍拍我的肩，我连忙笑着摇摇头。

    “谢谢大家牺牲休息时间过来，今天临时把大家聚在这里，是为了调整一些明天LIVE的细节”，安如故缓缓开口，“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最近的舆论，一批CP粉给我们带来意外的热度，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浪费这个机会，所以我想，增加许微明天的表演时长。”

    “这个想法很好呀，微微现在有热度，多在台上待一会儿也是应该的”Shirley立刻回应道，“只是，我们是音乐社团，毕竟不是靠炒CP吸粉的，这些CP粉并不能给ARG带来太多好处，甚至可能反噬我们现有的粉丝群体。”

    “网络本就是流量为王，只要有流量，不愁增加不了对整个ARG的关注度。”安如故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我“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次的热度，主要源于褚月凉庞大的粉丝基数，和我实在没有太大关系，增不增加我的表演时长应该不会带来什么显著影响。况且我没有参与彩排，增加我的表演时长或许会影响整场表演的效果。”我认真地回答。

    对面的宣传部总监颜丹对我轻点了下头，看向安如故：“小许说得也对，其实目前的风向，既有‘微凉元素’CP粉在不断发帖，也有褚月凉的粉丝对CP粉群体和许微的攻击谩骂。但是，单看热度的话，确实还在不断发酵。”她又看向我：“黑红也是红嘛～”

    谩骂...我礼貌地微笑，其实我也猜到一定会被骂，所以这一周根本没点开任何社交媒体。

    “所以呀，想靠CP粉提升热度，还是需要褚神的配合呀，”Shirley又拍了拍我，“我原本还期待着微微能把褚神带来呢。”

    我...继续礼貌地微笑：“这我当真爱莫能助。”

    “总之，我会给许微预留三首歌的时间，具体如何利用这些时间，视明天具体情况而定，各部门做好随时调整的准备。”安如故总结道，大家纷纷点头。

    接下来是各种具体工作的安排和商议，我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有点昏昏欲睡。突然觉得有人用手指慢慢戳了戳我的后背，我回过头，发现坐在我后面的国风歌手“三月知归”有点紧张地注视着我。

    我笑着“嗯？”了一声，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那个，我有个问题，想...想请问你一下。”

    我稍稍歪头，觉得她害羞的样子有点可爱：“想问我什么？”

    她快速地低了下头，又抬起来：“你和褚月凉，真的是大学同学吗？”

    我仰头想了一下，又看向她：“是呀。”

    她有点惊讶，眼神亮了一下：“那、那你们...”

    “我们不算熟络，他出国之后就基本没见过了。”

    三月知归慢慢“啊...”了一声。

    我继续逗她：“怎么，你喜欢他？”

    “我...我是他的粉丝，其实我做网络歌手是为了离他近一点...他从来不开演唱会，有他的音乐节，票又太难抢...”

    “原来是这样啊”我故意皱眉，装作在思考的样子，“不过我们毕竟是老同学，如果我脸皮够厚的话，或许能帮你要到他的签名...”

    “真的？！”她的眼神更亮了，“其实我根本不敢想签名的事，只要能现场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她突然握住我的手，“我是支持‘微凉元素’的！加油！”然后快速放开，坐回自己的位子。

    我笑着摇摇头，看向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在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工作安排，Shirley和颜丹等人也都围着安如故商议文件。

    我悄悄起身去洗手间。

    刚进入隔间，听到另外两个人走进来，在盥洗台前洗手。

    “许微也是签约歌手吗，为什么她从来不受kpi的控制？既不用出歌，也不用直播，甚至彩排都不用来？”

    “人家不是博士嘛，来这儿只是玩玩。”

    “但如果只是玩玩儿，为什么能签约？ARG就她一个这样的吧，Shirley都要定时更新账号出作品，她凭什么不需要。”

    另一个声音变得低了一些：“我听说，她之前是ARG的创始人之一，后来放弃了原始股。所以ARG随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真假？原始股得多值钱啊。”

    “就是说啊，还有......”

    二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应该是离开了。

    我从隔间出来，走到盥洗台边洗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看不清楚眼睛里的自己。

    傍晚五点钟，兆京市“枫澜LIVE　HOUSE”门前已经被歌迷挤得水泄不通，五百多名粉丝举着各种各样的灯牌等待入场。我从后门进入枫澜的时候，只有开场的几名歌手在里面。

    木北冲我打了个招呼：“阿微。”

    我也向他挥了挥手：“门口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排队了，演出不是七点开始吗？”

    “我也纳闷呢”，他正在调整手里的贝斯，“粉丝突然这么热情，搞得我还有点儿紧张。”

    一旁擦着架子鼓的海潮插话：“你紧张什么，人家又不是来等你的。”

    “那不管，哥们就当是等我的。就算不是我粉丝，听完一会儿的开场曲，也都得变成我粉丝！”木北狠狠拨了下琴弦。

    木北和海潮都是ARG旗下摇滚乐队“万路车”的成员，其余还有主唱李希北、吉他手蒋停云和键盘手Charlie。

    “是等你的，我都看见你们的灯牌了。”我放下背包继续跟他们闲聊，“希北姐还没来吗？”

    “北姐向来都是最后一刻出现，”海潮朝我扬了下头，“我可是看见好几个‘微凉元素’的灯牌。”

    我摆摆手：“那他们可要失望了，褚月凉不会下凡。”

    粉丝的热情一直持续到观众入场完毕，“万路车”的开场曲《XXXholic》更是把现场气氛直接推到高潮。接下来ARG的歌手依次出场，曲风也逐渐从摇滚到民谣，我作为流行歌曲翻唱歌手大约会在九点钟登场。今夜的LIVE没有国风歌手，由于曲风和粉丝群体差异较大，ARG会为国风歌手定期举办国风专场。

    Shirley既是ARG的头部流行歌手，也是LIVE的主持人。看着台上一首首歌曲结束，快要轮到我了，我便提前到上台口等候。

    “接下来这位歌手，最近很火哦～”Shirley冲台下的观众做了个俏皮的表情，“昨天她还跟我讲，感谢褚月凉，让她体验了一把五万粉丝却有十万流量的感觉～”

    我听得一愣，我可不敢说这种话，这不妥妥在说我蹭流量嘛，完蛋，已经能想象到新一轮谩骂向我涌来。然而不容我细想，台上已经传来“让我们欢迎，ARG－许微！”的声音。

    我走上台站定，看到站在第一排的邵清清正举着手机向我招手，我对着她的镜头笑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四周的灯光暗下来，前奏响起。我好像看到台下的观众起了一阵小小的sao动，但我没有注意，这是属于我的梦境狂欢。

    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尾奏还没结束，灯光骤然亮起，我被刺激得闭上眼睛，听见Shirley激动到上扬的声音：“褚月凉！我看到是褚月凉对不对！”

    我有点诧异地睁开眼睛，台下观众席最左边站着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额前的碎发被梳到脑后，露出白皙精致的五官。粉丝的尖叫声瞬间刺破耳膜，现场的安保人员反应迅速，瞬时将褚月凉和粉丝隔开。

    Shirley走到台上：“欢迎褚哥来到ARG演出现场！褚哥怎么会突然出现？”

    台下的工作人员急忙把话筒递到褚月凉手上。褚月凉拿过话筒，修长的手指在漆黑的话筒上格外显眼。他张嘴吐出两个字：“探班。”

    “啊啊啊——”现场粉丝再次尖叫起来。

    Shirley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答案，停顿了一下，“啊...不愧是褚哥...”很快又抬手作邀请状，“既然来探班ARG，不如请褚哥上台来和ARG的歌手们合作一曲怎么样？我们ARG有好多歌手都是褚哥的粉丝哦，刚好现场还备有吉他！”

    褚月凉站在原地没动，“我只用自己的琴。”

    Shirley再次一怔，转头看了看我，又笑起来：“哎呀，那真是可惜，原本想着可以听到‘微凉元素’的再次合作呢，微微一定很期待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差点闪了舌头，内心默默为Shirley这个女人鼓掌。

    “啊，不可惜，褚神能来到现场已经很棒了。各位歌迷朋友们，今天绝对值回票价吧～期待未来ARG和褚月凉的合作机会！”

    我话音刚落，只见台下褚月凉冲身后的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独属于褚神的吉他就被送到他手上。

    褚月凉拿着吉他走上舞台，向Shirley轻轻点了下头，望向我：“要唱什么？”

    ......这个＊傲娇。

    “对了微微”，Shirley的声音再次把大家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我有注意到你最近的歌单，听得最多的一首歌是《十四洲》对吧？”她看向褚月凉，“褚哥，这个情报你不知道吧～那你为微微伴奏这首歌好吗？来，让我们欢迎褚月凉、ARG－许微带来《十四洲》！”

    她的语速快到我甚至没机会开口反对，《十四洲》是一首国风歌曲，我虽然爱听国风，但从来没在公开舞台上唱过国风歌曲，国风音乐也不可能是褚月凉的涉猎范围，更别提让他现场弹出这首歌了。

    我正准备开口道歉，那阵带着强烈褚月凉色彩的弦音再次出现，紧接着，《十四洲》的前奏在褚月凉的吉他上响起。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他居然会弹《十四洲》的伴奏，已经本能地对着话筒唱出熟得不能再熟的歌词：

    “断竹续竹，江水覆土”

    “我有田圃，候人耕读”

    这是一首感慨物是人非，思念故土的歌。我看着台下第一排观众明亮的眸子，在黑暗的场馆里，好像天上的星星，是记忆里经常看到的星星。

    我看到小学二年级的许微，独自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她看得极为专注，似乎这样就可以听不见背后房子里激烈的争吵声。

    “啪！”的一声，应该是父亲摔碎了打火机。小小的许微这么想着，眼睛却没有分毫转动，仍旧努力盯着夜空，试图从繁多的星星中，找到最亮的那一颗。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小院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哼唱声。许微转头，隔着铁艺栅栏，看到同样小学二年级的江月凉也独自坐着，看着天空，嘴里轻轻哼着许微从来没听过的旋律。而江月凉身后的房子里，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热闹声响。

    似乎是察觉到许微的目光，江月凉也转过头。两个小小的孩童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说话，又各自回头，继续望着夜空。

    那个时候的许微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家里有着那么热闹聚会的江月凉，也会像自己一样孤身躲在夜色里。

    回过神来的时候，歌曲间奏已经结束，我一时怔愣，忘记了下一句歌词。

    “岁已莫矣，而归人无迹”

    “岁已寒矣，忽忽人皆寂矣”

    褚月凉的声音出现，与记忆重合。我重新握紧话筒，把这首歌补全。

    ——

    “微凉元素”今日精华帖：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探班哥来袭，这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表情][表情][表情]还有谁！不明白“探班”这两个字的意义！这＊＊可是褚月凉！还有《十四洲》，跪谢许微，让我这辈子能听到褚月凉版本的《十四洲》，此生无憾了我[痛哭]还有谁没看今晚他俩的同台视频，错过一个亿！[视频]

    第六如赞了这条微博

    牧流京月：不是，这么明显的剧本还能嗑？褚哥一个玩摇滚的，怎么可能会弹国风曲啊，这明显就是提前对接好的，预热ARG跟褚月凉工作室的业务合作罢了

    别来沾边orz＿：给楼上点了，这也能当糖真是脑子坏了，请多多关注褚月凉8月12日兆京体育场演唱会

    冬野Aruro：唯粉就别来CP超话现眼了吧，褚月凉会弹《十四洲》当然是因为许微爱听啊，小两口私下不知道弹多少回了（我就要造谣）

    一派fu言：多造，我爱听[流口水][流口水]而且我今天终于get到了许微，她的嗓音好特别，唱歌总能直接把人带入情境，就像做了一场梦，而且她唱歌特别喜欢盯着观众的眼睛，好深情啊，我被盯到的时候，简直觉得她在为我一个人唱情歌，我恋爱了

    等边三角形yyds：就是这样！这就是微崽的特色，每一场都会随机盯着幸运观众唱，声音太棒了

    ——4.5万帖子　5.2万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