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永恒之绊（四十一）

    “欢迎来到绝境森林。”

    艾丽西娅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巨大的镰刀，一边保持着行进的速度，一边挥刀将所有靠近他们的袭击者尽数斩下。

    诺亚的脸已经变得煞白，浑身僵硬地挂在艾丽西娅身上。他之前只知道绝境森林是魔物的地盘，来这里可能会有一些风险，但没想到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们周围的空间充斥着魔物眼里星星点点的金光，无数触手和尖牙利爪从两旁伸了过来，几乎将他们前进的道路彻底封死。

    而艾丽西娅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紧紧追着那颗光球，镰刀的冷光在魔物丛中生生劈开一条血路，在喷涌的血雨中旁若无人地维持着前进的方向。

    “我们真的不用避避吗？”诺亚被这横冲直撞的气势给震惊了，再这么下去半座绝境森林都要被她屠了，他只是想来看看风景不是想对魔族宣战啊！

    “你不是赶时间吗，走直线可是最快的路线了。”艾丽西娅若无其事地向上一跃，在一条河流前拉升高度，躲过从水底突然钻出的一张血盆大口，脚尖点着碗口粗的尖牙从巨大的腭骨间穿过，又向前猛蹿了好长一段距离。

    “可你这路线也太直了！”少年心惊胆战地回望着身后的巨嘴在他们穿过后猛然合拢，咬断了追着他们而来的几条粗大触手。

    艾丽西娅没有再理会他，脚踩着飞刃沿着正前方的岩壁一路向上，最终攀上了一座开阔的山岗。只见金色光球到了某个位置后就停了下来，静静悬浮在山崖边的草地中央。

    “看来就是这里了。”金发吸血鬼将怀中的少年放了下来，手中的镰刀挽出几道漂亮的圆弧，刀柄击穿脚边的岩石，狠狠地扎进地里。

    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撞击的声浪向四周扩散开，她眼中亮起炫目的红光，瞪向身后森林中那片嘈杂的暗影:“清场了。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诺亚觉得心跳猛地滞了一下，即便是站在艾丽西娅身后，也依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所有空气都在瞬间凝固，将他压制在原地无法动弹。

    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原本死缠着他们的追踪者似乎被那股磅礴的魔力震慑，犹犹豫豫地观望了一会，便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直到周围重新恢复宁静，诺亚才找回正常呼吸的能力。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我们不会引发第三次圣战吧……”

    “都是些没有思考能力的低等生物而已，闻到活人的气息就凑过来了。真正掌控绝境森林的高等魔物能感应到我的魔力强弱，从一开始就不会来招惹我们。”艾丽西娅收起武器，轻描淡写地拨了拨头发，“绝境森林以强者为尊，法则比人类世界要简单得多，你对他们越强硬，他们对你就越客气。没事过来敲打敲打他们，有助于维护两族和平。”

    “你这算是为自己胡来找的借口吗？”少年一脸质疑地抄起手。

    “这里可是你要来的，芙蕾雅问起来，你才是主使，怎么能算我胡来呢？”艾丽西娅得意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将自己的责任甩了个一干二净，又转头东张西望起来，“所以，这里有什么？”

    她话音未落，只见远处的地平线附近，绝境森林永远笼罩在黑夜中的天空居然渐渐亮了起来。

    一道道变幻的彩色光幕如同缥缈的丝带，从天边向他们的方向延伸，最后覆盖了整片天空，将夜晚的天幕照得一片绚烂。

    “冥夜曦火……”艾丽西娅定定看着头顶那梦幻的景象，一时竟有些失了神。

    在北境的传说中，曦火是亡者们通往天国的道路，一般只会出现在绝境森林的永夜中，在人类世界极为罕见。偶尔被人们看到，都是在罗塞这样靠近边境的地方，被这里饱受战火的人们认为是亡者的灵魂显现。

    “还好赶上了。”少年已经从刚刚那惊心动魄的血腥追逐中缓过劲来，瞄了一眼身边眼神温柔下来了的吸血鬼，庆幸的感情再度占据了上风，“艾丽西娅以前见过曦火吗？”

    “见过几回，最早的一次是和穆琳他们一起搬来罗塞后不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观，当时还以为天突然亮了，把我吓了一大跳，还被莱昂嘲笑来着。”女人眼中流淌着怀念的笑意，明丽的面容被天空中幻化的色彩照得飘忽不定，“那也是我们唯一一次四个人一起看曦火。虽然之后也遇到过几次，但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偶然，很难再凑齐最初的人数。”

    “如果那时候，我们就有能准确预测曦火的本事……”她有些惋惜地长舒一口气，但很快就掩去了落寞的神情，狐疑地扬起眉，“说起来，你小子怎么知道这里会有曦火？”

    诺亚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曦火出现的规律与星辰运转有关，我已经观测一年了，根据星象的变化推算出了今天会出现曦火的地点。你忘了吗？我观察天象用的那些监测傀儡还是你帮我放到指定地点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艾丽西娅不确定地转动着眼珠。诺亚身体不好，常年只能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头，不能出门也无法跟外界其他人接触，因此开发出了一系列奇奇怪怪的喜好，时常会让她帮忙做一些意义不明的事。

    她不理解，也懒得追问，只要他喜欢又没有什么明显的坏处，尽量满足他的各种要求对她来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诺亚在她思索时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生日蛋糕，摆在空地中间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蛋糕做得小小的，也就够一两个人吃的大小，上面装饰的奶油裱花已经在一路的颠簸中被毁了大半，看上去像是受灾现场一样惨不忍睹。

    但这并没有影响少年的兴致，他点上一根蜡烛，双手交握祈祷起来:“希望以后，每年都能和艾丽西娅一起看曦火。”

    “这种东西有必要看那么多回吗？你说预测一次需要观测一整年吧。”艾丽西娅蹲下身，与诺亚隔着蛋糕看着中心那团烛火。微弱的火光在覆盖整片天空的光幕下显得毫不起眼，形单影只地在风中轻轻晃动。

    “已经找到规律的话，想判断下一次出现的时间地点并不需要那么久。况且，对我来说，最不缺的东西，就是时间。”少年笑着抬起头，清透的双眼中映着烛光，几乎成了整张脸上唯一的色彩。

    “倒也是。”艾丽西娅目光闪烁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和诺亚一起，将那根蜡烛吹灭。

    轻微的焦胡味随着蜡烛熄灭的火星在风中消散，少年像是实现了什么大的夙愿，整张脸都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光彩:“吃蛋糕吗？”

    “你自己吃吧，血族不吃人类的食物。”艾丽西娅懒懒地往草地上一躺，头枕着手臂望向头顶的天空。

    冥夜曦火被公认是这世上最美的奇观，可她却满脑子都是那团孤单的火苗。渺小的愿望轻易就能被满足，对她来说，也不过是经历人类短暂的一生而已。

    只是一直这样，就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