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

    早高峰总是那么堵，段宜会先开车送她去公司，再去医院，刚好也顺路。

    车是前些年大学刚毕业时，段宜mama心疼她每天上班挤地铁得转三次，单程耗时一个半小时，贷款给买的经济型日系车。到现在开了快八年，车内空间依然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散发着车载香氛的味道。这车除了空调制冷效果差，跑高速有点发飘以外，也没什么大缺陷，   八年间就换了几次车胎，很是省心。

    这几年两人工作收入都稳定下来，经济条件也好些了，赵辞一直想着把车卖掉，添些钱买辆新能源。她从小便想养条奶油色拉布拉多，听说电车都有宠物模式，熄火也能开空调通风，以后带狗去户外玩会方便很多。

    “晚上要出去吃顿饭吗？”赵辞开口问。

    “白天要在医院等医生看报告，晚上又有个DDL要赶，还是在家吃吧。”段宜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行，周末我去看望一下阿姨。”

    “好。”段宜mama生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最近不过做了个定期检查，两人都对此心中有数，也不再多聊。

    “下午我去客户那看场地，不用打卡，结束得早的话，我做饭吧，想吃什么？”赵辞从小便被爸妈宠着长大，从未进过厨房。大学与段宜相识相恋，毕业后又顺利同居，前些年一向都是段宜做饭，她洗碗。

    段宜很爱做饭，也很有天赋，有段时间工作不顺利，甚至盘算着开家私房菜馆，自己做个小老板。但后面换了现在这份薪水不错、时间自由的工作，生活看似又步上正轨，也就没再提开店的事了。

    这两年段宜忙着要照顾阿姨，很多时候也顾不上家里的事。

    赵辞便自己开始学着做饭，这才发现做饭并非想象中那么难，无非是煮熟放调料罢了。只是她会做的菜不多，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味道和卖相都一般，总比每天吃预制菜外卖来得强。

    段宜做饭做得好吃，却不怎么挑食，无论自己做什么，她都会吃得一干二净。“随便吧，我都行。”

    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

    手机在手心里震动起来，赵辞点开新收到的微信消息。

    晨曦早早早：“赵总监，燕麦拿铁还是馥芮白？”

    陈曦发来了点餐软件上的截图，显示一杯咖啡未满起送费。

    ZC：“高温燕麦拿铁，谢谢。”

    晨曦早早早：“活力满满，开启付费打工的一天！”

    ZC：【红包】

    晨曦早早早：“No！赵总监对我那么好，无以为报，一杯咖啡还是请得起的。”

    晨曦早早早：“老秃驴来得早，坐前台看人打卡呢，可别迟到了。”

    赵辞回了个OK的表情。

    ZC：“马上到。”

    陈曦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刚研究生毕业，据说是大领导的亲戚，分配下来给公司最耐心负责的设计总监赵辞当助理。小女孩认真又聪明，学东西很快，家境不错，却不娇生惯养。赵辞挺喜欢她。

    晨曦早早早：“赵总监，三明治吃不完，分你一半。”

    晨曦早早早：【图片】

    又发来一张赵辞喜欢的鸡蛋酱三明治的图片。

    大概是刚毕业的缘故，有点小蝌蚪找mama的意思，挺粘人，很喜欢下班时间找赵辞聊天。

    赵辞初入职场时也有过这种阶段，她能理解。

    ZC：“不用啦，吃过早餐了，谢谢你哦。”

    还没聊几句，车便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公司门口。

    赵辞解开安全带，想说句再见，段宜却埋着头拿着手机回消息。

    “我走咯。”

    “嗯，好，东西带齐。”段宜心不在焉地回复。

    赵辞下了车，目送着段宜开车离开。

    太阳很大，赵辞站在树下，斑驳的光影洒了她一身，明暗交界打在她脸上，看不分明表情。其实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但段宜没仔细看，

    赵辞依稀记得前些年，段宜总是会在她的脸侧留下一个吻，然后目送着她上楼再开车离开。

    但十一年的老夫老妻好像确实没必要搞这套，赵辞耸耸肩上楼。

    今天过了，就十二年了。

    “赵总监，你今天好漂亮。”陈曦端着咖啡，来小隔间找她，做出有些夸张的被惊艳表情。

    赵辞笑笑，“你也很漂亮。”

    陈曦和平日里一样，穿得很青春，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针织马甲配百褶裙，看起来有点学院风，挺适合她的。

    赵辞接过咖啡道了谢，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陈曦却没离开，撑着下巴，头搭在隔板上头，垂眸看她：“赵总监，最近有个青山周平的展，下午看完现场要不要一起去？”

    都是从事室内设计的，赵辞还挺想去看看大师对某些空间有什么独到的解读。

    但今天总是有些特别的意义在，她想早点回家陪陪段宜。虽然对方或许已经忘记，赵辞并不为此恼怒，她知道要照顾一个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是有多不容易，她甚至感觉自己没有立场去奢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