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情绪

    村校八月下旬开始做新生导入活动，管文蓁提前一周到校，依旧是和陆照渊一起，依旧是做公务舱。

    哥哥专程休假，从纽约陪他们过去。

    两边家长都以为自己是沾光的一方——陆家以为是文蓁娇气，程宁才托外甥看顾，管家以为照渊散漫，陆书年才请侄子费心，但无论如何，大家都对呈锦充满感激，觉得晚辈之中得此一人实是祖坟冒烟。

    村里公共交通不甚发达，学生如果不住学校附近，基本是要买车的。

    管文蓁已经有车，只剩考驾照一项难题。

    与国内相比，这边考驾照可谓十分简单了，第一轮测视力考笔试，第二轮路考，顺利的话一周就能拿证。

    为求稳妥，陆呈锦特意请位当地教练，带他弟弟meimei将几条常规路考线路走过一遍，他们三个再反复练习。

    陆照渊根本不练，他高中就偷摸开车玩，暑假也顺利在国内拿下驾照，一直在后排闲坐，戏称：“把机会让给有需要练习的人。”

    管文蓁练到怀疑人生。

    如果将她的技能面板具像化，开车这一项可能无限趋零，她暑假为赶上陆照渊的进度，还悄悄在国内驾校学过两个星期，教练感叹：还好你是去外国开呀，要撞也撞歪果仁。

    陆照渊在后排吭哧吭哧地傻乐，“笑死……嗯，让我先把安全带系上。”

    他越笑，管文蓁越紧张，二十码车速开出二百码的刺激，侧方停车也停得吭哧吭哧。

    “你影响我发挥！”她回头骂骂咧咧。

    “这能怪我？”陆照渊大笑，“行了你把我送回去吧，我这灯泡也当够了。”

    车便往他公寓开，半途上了开上高速。

    管文蓁上高速前觉得我能行，上去之后就惊了个呆，高速路上人均超速，她迄今最高驾驶时速不过三十，忽然混入七十以上的车水马龙，仿佛家庭宠物遇上非洲动物大迁徙。

    她吓疯了：“哥哥，哥哥你来开吧。”

    陆呈锦欠身向她靠近，一手把上方向盘：“没事，冷静点。”

    怎么冷静！车里除了她，还有两条人命啊！

    只要变道，一定有车朝她按喇叭。

    陆照渊在后排事不关己，很有心情说笑话：“你别怕，你不会开人家会开啊，你就是往人车上撞，人家还知道躲呢。”

    管文蓁什么都听不见，一路火花带闪电，好歹平安到公寓楼下。

    陆照渊嘻嘻哈哈地下车：“这辈子没离死亡这么近过，咱现在算是生死之交。”

    陆呈锦居然也乐。

    “哥哥！”管文蓁朝他瞪眼睛。

    他忍着笑捏捏她的脸：“没关系，多练几次就好了。”

    她袖着手：“我不练了，你开回去。”

    陆呈锦柔声哄她：“听话。哥哥下周没法陪你，你现在尽可能多练。”

    “我不想练。”

    “不练你怎么办？下周让教练带你开？”

    “我不开。我打车出门。”

    “你早晚要学会的。”

    她识破早晚这个破绽，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用！我为什么要学！”

    “你小姨不会开车不也好好的！”

    “要不是你买那个房，我根本不用学！”

    “你买之前有没有想过问我的意见？你为什么不先问？因为你知道我会拒绝。你就故意做成套了才告诉我，这样我就没法了！”

    “你买都买了，我能怎么样！我还得感恩戴德的谢谢你。我需要你的帮助吗？我需要你的恩赐吗！你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原意是气势汹汹地进行争辩，奈何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就成了哭诉。

    尝试提高音量，又好像撒泼。

    可笑是撒泼也不敢，逐渐收敛成低语。

    怎么也不对，管文蓁被自己窝囊哭了。

    陆呈锦平视前方玻璃，待她发作结束才侧目看她，一个眼神就让她发颤。

    她本来张着嘴抽噎，现在闭上嘴掉眼泪，安静得可怜。

    哥哥不笑的时候，她撒娇耍横的特权就消失了，会被教训，被惩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怕到不敢看他，目光从他体恤衣角退到cao纵杆，再到自己大腿。身子向后缩了缩，双臂环抱，挤在车门和座椅构成的夹角。

    陆呈锦：“说完了？”

    他没有生气，他还不至于为这点事生气，相反的甚至心情不错，觉得她这幅样子十分可爱——有一点儿骄纵，但知道见好就收，有一点儿脾气，但知道审时度势，小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他对她就这点要求。

    按以往的规律，耐心等一会儿，等她把情绪调整好了，她就会认错。

    但这次的沉默比预期持久。

    他循循善诱：“知道错了？”

    管文蓁把头转向窗外，拒绝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她还在委屈呢，比起认错更想要哥哥哄她。

    右侧传来开车门的动静，她愕然回头，目光追着他身影从车头到自己这侧门外。

    “下来。”他拉开车门。

    管文蓁坐在他投下的阴影中，被他没有温度的眼神浇得全身透凉，哥哥不会哄她了，可能还要教训她，她说话都打磕绊：“不…哥哥…我…”

    “三。”

    “二。”

    也没数一，该数一的时候已经欠身解开她的安全带。

    管文蓁僵在座椅上不敢动，任他短暂在自己面前晃过，他都没有看她，轻描淡写落下句话：“你要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