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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3╰)╮

第40章第四十章

夜色深浓,长宁镇各处零星灯火已渐灭,唯有秦家东苑烛火摇曳,与这星月隐退的夜空抗衡。

燕鸣远一手搀着秦茉的胳膊,双足不经意在太湖石假山上轻点,二人身影宛若矫燕翩飞,不费吹之力,飘然跃出院墙,消失在容非视野中。

风扬起二人交谈声,一点点变得模糊,最终消散于夜幕下。

英雄少年,来去自如,与容色艳绝的姑娘相伴……若说容非不嫉妒,定是假话。但他别无选择,必须先将目下难题解决。

方才的小半时辰内,容非已按照杜栖迟指示,作一幅名为“心”的画作。

容非绘丹青不过闲时摆弄一下,幸而家藏甚丰,练就一定眼界,兼之天资聪颖,出行时声称自己是画师,从未招致怀疑。他平素作画,多为山岩峰峦、溪涧河湖、花鸟虫鱼等,杜栖迟给他一奇怪命题,他大致猜测,对方想从画作窥探他的心境。

于是,他亲自研墨,提笔蘸墨,在笔舔上轻点两下,深吸了一口气,侧锋走笔,一蹴而就,画了一个巨大圆圈,而后在内画了无数墨点与道错综复杂的线条。

有的如雨意昏昏,深深浅浅,宿墨成圈;有的形似新竹抽发,极具巍峨之势;有的则飞笔断白,似鸟头燕尾;燥润相宜,如娇花媚柳……

看似什么也没画,却画遍了大千世界,山川草木,云月雨露,飞禽走兽;看似随意乱涂乱画,但每一笔有章有法、有度有境,彰显他多年的纯熟技巧。

心连毫尖,笔随心走。

杜栖迟看懂他所绘之意,心无穷大,能容天下;可他将一切收于心,并无侵吞之欲,因此她才会叹“七爷画妙,人也妙”。

容非暗忖,她追问他容姓的来由,想必父亲与秦家的关系,以及设造秦家东苑之事,终究还是被他们发觉了。

他正要想法子撇清,燕鸣远与秦茉的到来,打断了这一场暗流涌动的对话。

待二人飞身远离,容非幡然醒悟,他们绝非无缘无故在这时候来东苑玩耍。

昨夜燕鸣远辣手摧花的场景犹在眼前,容非料想,这家伙定然是冲杜栖迟单独与男子相见而来;那秦茉呢?秦茉会不会是为了……平白无故被唤来“作画”的他?

容非回想秦茉的衣裳,内里是她白日的翠绫裙裳,外披黛色纱衫,很好地压暗了色调,显然为了夜间出没所穿。

早有预谋!想通了这点,他突然觉察到,她最后对燕鸣远所说的那句甜腻亲昵之言,实则源自内心的醋意。

——会吃醋的姑娘,意味着心里有他。

酸涩之味淡去,诡异甜意味伴随着忧虑弥散至四肢百骸,复而侵占他的心神——这姑娘胆大包天啊!她可知这回惹的是什么人?是她最避之不及的组织!威胁她整个家族的势力!

他明白——她知晓利害关系,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许是为挂念他的安危。

这份侠气与胆识,从她揭破骗子“卖身葬父”的诡计那一刻,便已吸引了他。

秦家姑娘,老字号酒坊的年轻东家,本可安享平淡富足的小镇生活,却以她独有的方式,默默清理镇上渣滓,不为名利,只为秉承心中道义。

这是他心仪的秦姑娘,娇颜若花,心明如镜,柔中有韧,大勇若怯。

这是——他的姑娘。

立在东苑撷翠堂外,夜风悠悠,拂动容非那浅灰袍子,人似芝兰玉树,独拢一身烟华。他眸光柔柔,嘴角轻抿出一丝缥缈笑意,周身散发如蜜气息。

青脊众人回避后,杜栖迟转目望向噙笑的容非,眉宇间漫过了然,“七爷家寿宴刚结束,第二日已身在长宁镇,看来,小镇人物风情,极具魅力,非同凡响。”

她之所以对容非起疑,最大原因在于,以其身份地位,在家宴后火速赶到疑点重重的小镇,必定另有所图。

但从他与秦茉微妙的暗涌可判断,“情”字,成了最合理、最贴切的解释。

容非被她揭破,尴尬一笑,眸底隐隐酝酿着骄傲,半晌后,坦然道:“镇上之人,包括秦家姑娘在内,皆不识我真姓名,更不知身份,还请杜指挥使为我保守秘密。”

他两颊的红意无法伪装,话中提及“秦家姑娘”时,语调温柔得像掺了水。

杜栖迟阅人无数,自是知晓,唯有情到深处之人,才有此状。

如此一来,贺家家主冒充画师到长宁镇小住一事无碍她的公务事,她决定放他一马,以免把江南的路堵死,当下颔首应允:“好说。”

事已至此,她不必再请容非入内详谈。

清眸环视,她淡然一笑:“时候不早,七爷请回吧。贺家八卫名不虚立,我无需派人相送,请。”

容非亦懒得恭维她的观察敏锐,礼貌道别,自行从侧门离开。

出了他最熟悉不过的东苑,独自走在窄巷内,身后暗影飞掠,如鬼如魅。

行至西苑门外,见楚然迎侯,容非往后一挥袍袖,背后那人便隐没暗处。

“北松已暴露,换南柳过来。”

容非冷眸敛去轻松之色,与楚然擦肩而过时,薄唇翕动,以极轻声音,道出这一句。

……

风吹云聚云散,淡月流光也忽明忽暗。

主院书斋屋顶上,燕鸣远坐于瓦上,捧着一碟桃子形状的小金团,愁眉苦脸,“jiejie,你做的什么玩意儿?好酸!”

秦茉讪笑道:“原本该放蜜浆,我错手倒了醋,你凑合吃吧。”

“嫌我心不够酸,是吧?连做点心也放醋……”燕鸣远嘴里吧唧吧唧地吃着,含糊抱怨。

此前,对于这位名门少侠“闲着无事”、跑到长宁镇租房子的行为,秦茉百思不解。自见他藏身树上窥探青脊入镇,又对杜栖迟表现出异常冷漠的情态,她大致懂了七八分。

少年郎矜娇傲然,抹不开面子,满腹心事,更是迂回曲折。

不晓得小豌豆长大后,会否也如此?

秦茉想起自家小堂弟,暗笑自己想得太远。她水眸凝向远方,混沌夜色入目,无边无际,吞天噬地。

许久,她微微一笑:“燕少侠,你来长宁镇,是为等她,对不?”

“……”燕鸣远吞了个小金团,“算是吧……我接到消息,听说她要南下办事,想着许久不见,便来了,可她总嫌我烦。”

“依我看,她对你很尊敬啊!”

“那不是尊敬,是怕!是嫌恶!”燕鸣远哭丧着脸,“我做坏事了……我真不是存心的。”

秦茉与他谈不上多熟络,关于他们师叔侄二人复杂的关系,不好多问。

燕鸣远则难得逮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丢下半碟小金团,开始大吐苦水。

“秦jiejie,或许你也听说过,我爹娘成亲晚,我生下来时,师姐们已成亲,儿女比我还大几岁。我是这一辈中年纪最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