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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口等了一会,才看见她出来,却见她脸色更不好了。她绞着手忧心忡忡地问:“殿下想找什么东西?要是没找着奴婢去就好了,累着您可怎么办?”不归柔和地看了她一会,唤道:“萍儿。”“诶。”萍儿应道,她与薛茹的凌厉、罗沁的板正都不同。她灵巧聪明,也单纯明媚,待这广梧里的每一个人都如待自己的家人。也许是有八枚护身符的绵长情意呵护,她与挣扎里的人都不同,自少年而来时便是广梧里的光。不归比她高出半个头,伸手抚她脑袋,又唤了一声萍儿。萍儿不明所以,只冲她笑,颊边有梨涡:“殿下这是怎么了?”她一头雾水,觉得殿下的目光像是透过自己在看着谁似的。“没怎么,几日没见你,很是想念。”不归抚她发髻,笑意柔和,“你去库房里帮我找些旧物好不好?”“能有什么不好啊,您说呗。”萍儿笑起来。不归说了好些,萍儿便爽快地前去库房整理搜查,叫上林向一块帮忙,不一会就把厚厚的一沓文书搬出来,呈到观语斋的书桌上。不归轻手翻过那些稚气未脱的字形和大言不惭的策论,最后掩上,吩咐开火炉,把那些今世十五岁前的纸张一页页烧尽了。纸烬在房间里悠袅翻舞,随着下一张添加的上好纸张而壮大灰色的队伍。烧到最后,只剩一张鬼画符。萍儿劝阻不过,蹲在旁边给她帮忙,见她对着那张长纸发呆,想了想记了起来:“这张留了将近四年,是当初您生病,大公子抄录来给殿下保平安的。”不归点头,将纸张从首掠到尾,轻轻放入了火炉。炭石将漫长的佛符焐断,干干净净地焐散了。不归避目不看,抬手指向观语斋的内间,轻声道:“暗格里有一个长匣子,来日,我若来不及带上便被迫离宫,你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带着它来找我。”萍儿用力点头,虽则对这嘱咐里的前提有些不解。罗沁在这时回了广梧,听说主子回来,抬腿便往观语斋走。萍儿一开门,便叫她看见了满屋子纷飞的纸烬。“这是在做什么?”罗沁惊得掩住口鼻,二话不说上前就搀起不归往外走,“殿下这么大个人在耍什么?要耍也得到外边去,关在这里边是闹哪样?”不归顺从地跟着她出去,到得外面,看见后脚回来的茹姨。茹姨看着这一窝小的模样,掏了帕子上前去擦不归和萍儿的脸。她见着屋子里的袅袅灰烬,揩了她们俩的鼻梁:“躲屋里偷烧什么?情书么?”不归想拢住她们,手不够,勉强把她们围在一块,没头没脑地说道:“我已足够幸运。”*不归绕到书房里,药瓶搁在膝盖上。水也不必和,吃糖豆一般倒着药丸吃。效用越来越不济事,那便加点剂量,总是能度过去的。她没有等太久,天御赵康便进了书房:“属下参见殿下。”“赵统领请起,不必拘泥。”不归合了药瓶,开门见山直说:“孤近日收到的天御讯息比往常少。”赵康有些无奈:“是……属下办事不利。”他不告状不归也知道,捋过宽袖后问了最要紧的:“定王妃何时不见的?”“夜半二更时。”赵康单膝跪在地上,头快低到尘埃里去了,“定王府戒备比别处强,昨日全城瞩目,权贵盈门,天御加强了人手密切关注着,无奈人影攒动,盯不过来。定王在外堂饮酒至二更,内堂命妇陪着定王妃到子时前就陆陆续续离去了。直到定王回堂,才发现王妃已不见。”“中间的间隔并不长。”不归把玩着药瓶,又问:“确定红盖头下的是冯宛妗么?”赵康不防备她有这样刁钻的问题,有些楞:“长丹命妇陪了一宿,便是盖头不揭,仅凭谈吐声音也不可能认错人的。”他悄悄抬起眼觑着不归,干巴巴道:“殿下不会是猜想,定王妃自己跑的吧。”不归瞥过去:“你觉得不可能。”赵康有些狼狈,虚弱地辩解道:“殿下,遑论天御在暗地里盯着,只论那定王府的守备,定王妃要想全身而退,单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的。”不归不置可否,不点头也不摇头:“世上总有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以最轻而易举的手段自你眼皮子底下发生。”定王府不是定王一个人的,还是冯太师、冯御史的,他们想动土,也许还不够格。但谁知道呢?百密也必有一疏。“对上时间,当夜离开定王府的马车足有四十几辆,属下连夜追查,世家之门不易闯,其中还有不知其数的密室暗阁,我等……”赵康有些发愁,也觉得这话说出来极尽无能,低着头只觉丧脸面。“该有其他人,能光明正大地接近定王妃并带走她。”不归摇摇头,“至于内应,定然有。”“敢问殿下,您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不归抚着冰冷的药瓶,安静了一会又摇了头:“你们尽力便可,不管任意的怀疑对象身份多高都不用忌惮。天御背后是皇家,你们有巡防军、守城军没有的身手和特权,打起精神来,不必妄自菲薄,有些事只有你们能做到。”赵康仰首,沉声应道:“是。”不归等人走了,又拔开药塞倒了药丸,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于尔征在,不至于到这样混乱的地步。那天出宫立府,夜宴之上,她也看见了冯采仲手边那盏熟悉的宫灯,触目时有些吃惊。前世称帝的第一个除夕上,于尔征刚入朝不久,却已位列百官之首。座中有老臣拐弯抹角嘲弄他早年贫寒,题书卖灯一盏两文。那于相木头脑袋,嘴皮子并不灵活,被人嘲讽却不知回以针锋。座上的女帝心情也不好,觉着他人打于相的脸面便像是打自己,借着酒意便左手一挥,书了四个奇丑无比的字强行塞给他,并索要了一文钱。那时她是打从心底觉得他是支撑国中的清流,是楚氏江山的脊檩。重来一世,一起招兵买马的念头便下意识想到他的名字。可是于两文卿相带着一身秘密走了。冯家公子能抬得起那盏灯么?指间的药丸被捏碎,不归回神垂眼,捻着药末看了半晌,思维跳跃得极快:这药又是谁配的?灯将灭时,人便不由自主去寻思更多的疑团,唯恐时间不够。门外传来敲门声:“殿下。”不归扫落掌心的药屑:“进来。”罗沁微提裙摆垂首入门来,那眉目在沐日下,经过岁月的洗濯沉淀出更深层的光芒,就如她腰间从不离身的青石佩,越磨越浮现瑰丽。不归又想起她初次来的模样。她穿着青烟小衫,扎了垂着青绦的双环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