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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倒下。姜焕原本抱臂,第一时间去扶他,可是再焦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穿过自己的手。还是程斯思大惊,和易一箭步冲上来一左一右搀住师叔祖。小程公子看见姜焕一脸阴霾,不待他问,装着叹息,“我就说师叔祖帅不过两小时,您老人家那个屠龙术耗费太大,用一次不知道得休养多久……不过没事,就是累的,跟熬夜熬伤了一个道理。”宣昶睁开双眼,果然面色有些苍白,站稳了让那两个人松手,望向姜焕。姜焕唇线绷紧,眉毛浓重,眼睛深邃,如今眼里更是沉沉一片。咬肌的轮廓清晰,抑制着情绪。宣昶握住逆鳞,“我带你回小敷山。”这才对程斯思和易一说,“剩下的麻烦你们。”两人自然满口答应,一弹指间,山风拂过,宣昶人影消失。程斯思向前走了一截,“你看这场面,折的树,飞了的石头,都可以推给风暴。那谁这辈子的rou体凡胎炸开了,我也不介意cos孝子给他收殓。”他走到地面两截庞然大物前,双手叉腰,深深叹一口气,“但是这玩意儿怎么解决?”师叔祖屠龙他们处理尸体,他眼前是被斩成两截的龙尸。斩龙台的水轰隆落回水库,水激得岸上都是,两截火车一样的龙尸就也从天上掉下来了。程斯思绕着龙尸的断口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易一还推着共享单车,想了想冒出一句,“我认识个开宠物罐头厂的妖怪。”“龙rou罐头?”程斯思发愁,“这吃了会不会变异?更何况食品安检过不了吧?”他们两人对着,程斯思说,“你那花生米……分我点,你怎么就不记得来的时候带两罐啤酒呢……”易一瞥他一眼,来得太急,切好付过钱的煎饼都拉下了,现在肚子咕咕叫。两人在地上坐了一阵子,勉强拿定主意。程斯思说,“要不还是扔海里吧,也算那什么,原汤化原食?”于是他们把姜焕的碎尸收起来,又吭哧吭哧把龙尸搬着,北京最近的海是渤海,程斯思一边用法术拖龙尸,一边对地图。“这海到底有多深,网上有说平均深度十八米,有说二十五米的……十八米还没一个湖深……你往那边去点,我在找老铁山水道,据说那边水最深有八十六米……”易一咬着牙吐气,生怕气一松龙尸就砸下去了。好不容易程斯思找到那个老铁山水道,避开灯塔,扑通一声,龙尸沉进海里,隐约看见两块黑影越陷越深。小敷山在湖州乌程西南二十里,乌程县境就是今天浙江省湖州市吴兴区全区和南浔区东部。这座山晚唐时还很有名,杜牧曾经寻访过又写了诗。唐以后渐渐不听闻了。姜焕原以为那会是个跟青城山道观差不多的地方,雾色迷蒙,林木苍翠,浓荫蔽日。没想到宣昶带他来的地方,山顶四面花木环绕,掩映高低错落的房舍。建筑显然是请人设计过的,灰瓦白墙,镶嵌大片玻璃,暮色里透出光明温暖的灯光。最外面挂着牌子,“小敷山舍”。赫然是个民宿。谢灵映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一头长发,打底衣裤上披一件青灰色的道袍,很有古风非主流的风范。谢掌门把爱疯计算器拿出来,手指飞快,“你们住一起吧?Loft一天一千二,师叔至少休养半个月十五天,给你们打个八折。”手机一翻,手机壳就是付款码,谢掌门一副生意人的样子,“承惠一万二,微信支付宝applepay都行。”宣昶微信转账给她,姜焕忍不住,“你们不是一个师门?”谢掌门冷下一张脸,“亲师叔亲师弟也要明算账,我上你的酒吧喝半个月酒能不给钱?”几分钟后,宣昶带姜焕进一间Loft。Loft灰瓦翘檐,上下两层,上层卧室,暂时看不到。下层放着简化的明清家具,没有雕花装饰,只保留最基本的线条。两张官帽椅中摆着一个茶几,几上放着古色古香的桌灯,电灯却做得像蜡烛,灯上罩竹丝做骨蒙绸的灯罩。宣昶坐下,灯光下看,他脸色比方才好许多,仍透着白,连嘴唇都少了血色。姜焕悬在他面前,要问的太多,反而不知如何开口,从何问起。门外轻敲,宣昶不想起身,动了动手指,门便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短发女孩,叫了声,“师叔祖。”方才他们听过谢灵映叫她“小园”,是谢灵映这几年收的徒弟。小圆左手一叠纸,右手一把剪刀,把东西在桌上放下,“师父说师叔祖用得上。”转头就走了。姜焕抱起手臂,“怎么,你要剪纸玩?”剪纸的纸一般是红蜡纸,这纸却是淡黄的符纸。宣昶捡起剪刀,剪出个人形,“像不像你?”姜焕扫了眼那纸人两条腿之间,再看眼自己两腿之间,慢慢说,“我这么粗这么大,就被你一刀剪了?”宣昶笑了笑,疲色浮上来,还是从头剪了一个,这回简直有三条腿,“满意了?”姜焕才道,“过得去。”宣昶闭了闭眼,仿佛在积蓄力气。姜焕最初就看出,他教养仪态都很好,到再累的时候,坐在椅子上,肩背也是笔挺的。姜焕心软下来,宣昶缓了一缓,才按住纸人,手指在上虚画,将那纸片扬起,“去吧。”姜焕一凛,被一股力向那纸人吸去,不多时手脚又沉重起来,他动动手脚,自己查看,竟又重新得到了一具身躯。19十八这具身体上穿着他穿去潭柘寺的衣服,在暮春时节的山里该有些冷,但剪纸出来的身体感觉不到冷。除了没有冷热,肯定还有其他不同,可外观和从前一样。姜焕先看关键部位,倒也没因为宣昶给他剪得壮观就变大。宣昶轻呼一口气,提起精神,说,“你和我之间的事……”姜焕打断他,“我现在不想听。”他看见宣昶的疲惫,整个人软化下来,却想遮掩这种软化,若无其事地说,“你先去休息。有事明天说。”宣昶笑了笑,灯下眼角的细纹带着笑意,像是涟漪荡开。“好。”他走上楼去,姜焕听着足音,不知该跟还是不该跟。中咒似的僵在座位里,该是个轻飘飘的纸人,却比坠了铁石*沉。坐到没拉窗帘的玻璃外夜色浓重,他才上楼,毕竟不是人了,感觉不到困,坐在大床边看宣昶。这张床仿的是架子床,床在一个洞里,床帐低垂,撩开一点才看到宣昶的脸。依然是平静的一张脸,睡着了睫毛都不颤动一下,有种一片山一片水的好看。姜焕想起他很久前的暑假,在老房子里读到的一句词,“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宣昶的眼睛有那么点像凤眼,但是幽深内敛,不是水汪汪的,说不上眼波横。水不是眼波横,山却如眉峰聚。不像随意长,像是造物主亲手画的。有浓有浅,有深有淡,有头有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