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周一

    廷根市，香槟街11号。

    香槟街距离佐兰特街并不远，值夜者小队的成员很快地接到警察局的消息，赶到了现场。

    “死者一共三人，分别是午睡的马维斯·尼尔森先生，卧病在床的小女儿蒂娜·尼尔森和自杀的凶手贾斯汀·尼尔森。”

    负责香槟街的中年警察布鲁克·托比不断地掏出已经被汗水浸透的手帕抹着额头上的汗液。

    布鲁克在负责香槟街的治安十多年，从来没有碰过这种惨案。

    不只是惨案，这个血淋淋的现场就跟城郊的畜生屠宰场那样可怕。

    布鲁克捏着鼻子初步探查了现场，写了份简单的报告就递交给他的上级，他的上级却吩咐他等待阿霍瓦郡警察厅特殊行动部的警官们前来处理。

    希望不是像负责码头区几个好友们说的那样，特殊行动部的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卷毛狒狒。

    布鲁克自以为隐晦的打量都被前来调查的值夜者们看在眼里，只不过不点明罢了。

    伦纳德从二楼楼梯走下，他的绿眼珠缓缓地从斜上方往其他方向转动，看起来像是在打量这屋内的情况。

    “有什么发现？”邓恩微微抬头看着他的同事。

    “和布鲁克的报告差不多，贾斯汀将睡着的蒂娜带回房间杀害之后，又杀死了正在午睡的尼尔森先生...但这并不能解释贾斯汀挖掉包括自己在内三人的耳朵和眼睛食用。”

    坐在椅子上的警察布鲁克又开始捂着嘴，干呕。

    布鲁克偷偷瞄着那个漫不经心地从楼梯上下来的绿眼警官，对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概况了楼上的残局让他感到震惊——这个看上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年轻人就不觉得恶心吗？

    特殊行动部都是怪物吗？

    克莱恩强忍着捂住口鼻的冲动，从案发房间走了出来。

    上午占卜带来的后遗症让他的脑袋时不时的就在刺痛，但又恰好碰上辖区发生一件古怪的命案。邓恩叫上了他和正在娱乐室晃荡的伦纳德，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看上去像是有那种因素导致的。”伦纳德在邓恩身边低声道。

    但是克莱恩在楼上开启灵视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异常，那三个死掉的人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灵性残留。他试图通过通灵沟通这栋房子内和附近所有可能存在的灵，但他却一无所获。

    邓恩打发走一脸怪异的中年警察，然后看向克莱恩。

    克莱恩朝着他摇摇头。

    “他们三个人残留的灵性都消失了，而附近也不存在游荡的灵...”即使是作为“通灵者”的戴莉，恐怕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问出什么。

    他的队长表情严肃地又一次仔细翻阅片区警察记录的现场记录。

    “克莱恩，你是否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一次跟韦尔奇先生那件事有几分相像。”

    “莫名的死亡或是自杀，死者没有残留的灵或灵性存在。”

    “是‘利爪’？”克莱恩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昨天会发生那种事似乎也和那个组织和那位邪神有关系！

    这些邪神的爪牙是怎么盯上这家人的？

    克莱恩自己被盯上可能是因为安提哥努斯的笔记本和娜娅的缘故。尼尔森一家都是普通人，收入来自于出租的联排别墅和一些分红，他们在城郊也有属于自己的农场。这一家人都是黑夜女神的虔诚信徒，也没有收藏古物或是接触神秘学的爱好。

    最先被杀害的小女儿蒂娜最近因为伤寒卧病在床，没有去学校上学，贾斯汀用枕头将熟睡的蒂娜捂死后，将她的尸体带回自己的房间。贾斯汀像是对待一个洋娃娃那样，拿着尼尔森太太的梳子，将小女孩儿蓬松的金发一点点打理好，别上粉红色的蝴蝶结发饰，在她戴上各种尼尔森太太的珠宝首饰；他甚至换掉她身上的睡裙，为她换上一条鲜红色的蓬蓬裙和搭配的小皮靴。最后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被安放在一张沙发椅上，怀里抱着洋娃娃。

    在二楼书房午睡的尼尔森先生被贾斯汀用桌上的钢笔先扎中咽喉，似乎是那一下没有让尼尔森先生当场死亡，尼尔森先生从躺椅上惊醒，捂着咽喉滚落在地，无助的中年绅士在地上爬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地上留下狰狞的痕迹。贾斯汀摇摇晃晃地走在尼尔森先生身边，抓起血泊中那只掉落在地的钢笔，蛮横地抓着尼尔森先生的头发，用力地将钢笔扎进他的太阳xue，这是尼尔森先生的真正致死伤。

    丧心病狂的贾斯汀拖着他肥胖的父亲回到房间，这回他并没有得到太好的待遇。贾斯汀将这个中年男人的毛发像是对待猪仔那样剃的干净溜溜，松弛的皮肤上被尼尔森先生自己的血液写上了一篇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的赞美黑夜女神的诗歌。

    最后，贾斯汀用牙齿撕咬两人的耳朵，用他的手指挖出了他们的双眼，囫囵在口中嚼碎吞下去，他扯下自己的耳朵又挖出了双眼，沾着自己的血在菱形花纹的墙纸写下一行字：

    “我听到，你听到，割下双耳听不到；”

    “我看见，你看见，挖出双眼看不见。”

    贾斯汀最后拔起那只插在尼尔森太阳xue的钢笔，给自己的咽喉扎了数下...

    一下，两下，三下，鲜红的动脉血喷射而出，喷溅了雪白的天花板，洒落在织花的地毯，点缀了壁纸上的色彩，女孩干净的脸被弄脏了，雪白的丝袜上都是她哥哥的血。

    贾斯汀带着诡异的满足笑容倒在门口。

    三具尸体的位置刚好形成一个正三角形。

    “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圣堂...”邓恩话还没说完，突然停顿了下来。

    在他开启灵视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丑陋的灵体。

    灵体将一张折起来的纸交给他之后消失不见。

    邓恩打开那张纸，之间上头草草地写了几个字：

    “廷根各区域均出现不明神秘学因素导致的死亡，大学区3起，郊区1起，东区6起，南区4起，西区1起和金梧桐区2起...加上北区香槟街11号这1起，一共发生18起死亡事件。”

    邓恩严肃地看着他们“廷根正在面临一场重大的危机。”

    “洛耀已经取消休假往西区赶去，那边离她家最近。西迦、科恩黎和弗莱负责的梧桐路37号和旁边的凤凰路15号报案人都是被害人的邻居，科恩黎被其中一名袭击。经过调查后，结果显示那些凶手都是正在放暑假的大学生，来自霍伊大学。”

    “都是霍伊大学的学生？”绿眼睛的诗人眼神有些飘忽，捉摸不定。

    “巧合？”

    “贾斯汀并不是霍伊大学的学生，但尼尔森太太说，他这几天经常去霍伊大学。”

    邓恩揉了揉眉心。

    “要等机械之心和代罚者们那边出来初步的调查结果，不排除与霍伊大学有关。”

    霍伊大学，还有那条穿过郁郁葱葱的绿树和花草的霍伊河…

    “他”穿着正装，手拿着包银黑色手杖，拿下礼帽，对着一个虚无的人影脱帽致敬。暑假的霍伊大学人并不多，除了忙着课题的大学教师们和学生们，就只有负责绿化维护的园丁以及打扫的女仆们。

    “他”唱着古怪的歌，漫不经心地走着，逢人就脱帽致敬。

    看到这一幕的人，那蠕动着的rou芽，只剩下颌骨的头颅，沾染上脑浆的礼帽，惊吓地尖叫着四下退避。但是没过多久，那些人逐渐挂上一模一样的夸张笑容，慢下了脚步，有的站在原地，跟着“他”一起唱起了那首邪神的赞歌。

    “啊！伟大的暗影之主，万物背后的至尊。

    污浊所过天使折翼，无光之下群鸟称颂。

    匍匐于天际，吞噬群星；蠕动于深海，传播福音。

    啊！崇高的深渊主宰，非人异类的父神。

    圣音传达万物则生，秽言呢喃闻着向道。

    袅袅于空气，狮虎咸伏；缠绕于迷雾，恶魔垂首。

    啊！尊敬的宇宙暗面，归来的神圣。

    您是无尽污秽的主人，毁灭一切秩序和正面的宇宙之暗。

    我是您卑微的奴仆，我将亲吻您的袍角，献上微不足道的一切。”

    两个女仆一边大笑着，一边抓着她们手里的剪刀，往对方身上扎去。戴着草帽的老园丁抓着沉重的斧头往一个女仆身上砍了四十下，被另个女仆怪笑着抢过斧头，砍了老园丁四十一下。

    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吧！吾辈的天命所在，就是跟随暗影之主，伟大的万物之暗传播混乱无序，终结这愚昧的地上王国！

    那些人发出欢呼，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在脑海里看到这些？

    克莱恩捂着越来越疼痛的脑袋，靠在墙上。

    站着离他不远的伦纳德突然回过头看着他，目光炯炯。

    “克莱恩，你还好吧？你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发现？”

    真是…敏锐啊。

    克莱恩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可能‘梦到’了这件事的起因，但是干扰太大了。这一系列案件可能与一个没了脑袋的男人有关，他在歌颂‘深渊之子’，接着那些人就疯了。”

    克莱恩没说出那个没了脑袋的男人可能是自己，他还不能确定，死而复生是他最大的秘密，如果因为这件事被暴露出来，那么原主开枪自杀的事可能也会被联想到。

    他需要确定的是，“他”在这段“记忆”的之前，是不是遇到了猫头鹰法庭的人？

    还有那句“不可直视神”，他是因为什么，注视到“深渊之子”的？因为直视而直接失控？

    “我们先去霍伊大学看看。”

    邓恩顿了一下，看向克莱恩。

    “我认为，那些猫头鹰可能盯上你了。克莱恩，你一会跟在我旁边。”

    盯上了。

    三人上了马车，往霍伊大学赶去。

    一只纯白色的猫头鹰从马车夫身下一处不起眼的阴影探出一颗白色头颅，转了一圈，又缩回了影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