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猫哥轻轻敲了敲雁卿的桌子：“雁卿，醒醒，比稿马上要截止了。”

    “唔！”雁卿一下子蹦了起来。

    一周前，她的设计稿通过了初选，于是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准备最终成品的流程中。

    参赛的同事们都卯足了劲，毕竟能作为新锐设计师登上那么顶尖的秀，绝对是不得多的宝贵机会和经历。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雁卿小心翼翼地把鞋子装进统一的纸袋里，封好口，写上姓名。

    “猫哥，郑琳姐，那我先去交鞋子了！”

    猫哥一把抄起桌上的纸盒：“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满满让我帮她交——”

    满满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进来：“我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直工作到天亮的李满满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拿过猫哥手里的纸盒。

    “你不是回家补觉了吗？”大家纷纷问道。

    “太激动了！我根本睡不着，整个脑子装的都是比稿的事。不说了，我们先走一步！”

    她和满满一起赶去指定地点，提交了作品。

    行政小jiejie打开纸盒，向她们展示：“请两位再确认一下自己的作品，三天后会有评审会。”

    两人异口同声：“没问题。”随后行政小jiejie当着她们的面，把写有她们名字的纸盒放进了保险箱中。

    她们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对了，谢谢你昨晚帮我找材料，这个发夹送给你！是我自己做的。”一个镶嵌着珍珠和月光石的翅膀形状的银色发夹被放在雁卿的手心，它在阳光下散发出柔美的光泽。

    “好漂亮！谢谢你！”

    “别客气！啊，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独立完成设计，太刺激了！我可算体会到你们参加Watson　Prize的心情了。”

    “我想，陆总说不定也是从比赛中获得了灵感，才有了这次的比稿。”

    “陆总？这次比稿和他有关系吗？”

    “我听猫哥说，这次让新人的作品登上大秀是陆总和齐总监力排众议的决定。本来董事会是不同意的，是陆总坚持，才……”

    “原来如此。”

    她们一边慢慢走回办公室，一边聊着。

    “虽然不知道猫哥是从哪打探来这么详细的内容，但感觉像陆总会做的事。”

    “？？为什么这样说啊？？”

    “嗯……我之前有和你们说过吗？我男朋友是和陆总一个大学的。他提起陆总就一句话，大刀阔斧的野心家。”

    “诶？”雁卿错愕不已，原以为满满会说“波澜不惊”或是“喜怒不形于色”，再夸张也就是“深藏不露、捉摸不透”，没想到会是“大刀阔斧的野心家”。

    这和她印象里的陆沉很不一样。

    “他说大家还在挥霍大学时光的时候，陆总早早就交了毕业论文。而且他几乎不参加学校里或留学生的聚会，也从没看到过他身边出现过家人或朋友。”

    原来当年的陆沉是这样的……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很多时候会在他身上看到一丝距离感。

    “当时他们学校还有传闻，说陆总能做到这些是靠家族财力，真实水平不过尔尔。他们说他孤僻、自视清高。不过陆总从来没有回应过。”

    “你相信吗？”满满突然结束了那个话题，询问起女孩对他的看法。

    “我不信他是那样的人。”虽然和陆沉认识以来，他极少和我提起关于之前的事，但我一直都能隐约看到他平静的眼眸下那片波澜壮阔的海。直觉告诉我，那里流淌着的不是傲慢和虚伪。

    “我想，可能是因为大家的步伐、频率已经不同了吧。就像在不同的楼层，看出去的风景总有差别。而且大家总是把自己对别人的片面印象，当作是他人的全部。”

    “你说的有道理，那些传言真的太没谱了。”满满赞同地点了点头，她一脸义愤填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打断。

    “是我男朋友打的电话。”

    雁卿站远了些，看到满满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脸上的红晕却一点点浮现。“嗯，交完了。你在门口啊？好啦，我马上就过来。”

    “你男朋友在门口等你？”

    “嗯……非说要来接我，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看着满满脸上抑制不住的幸福，雁卿感觉像吃了一大盆狗粮，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我也想找个懂得心疼人的男朋友。

    经过三天紧张的等待，最终的评比结果终于要公布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呈现出诡异的死寂，所有人都盯着电子屏，一秒都不敢移开视线。

    这简直比决赛的时候还要紧张……

    “铛——”猝不及防的声音终结了死寂，屏幕一瞬间亮了起来，我感觉到命运的金锤子已经卡在头顶了——

    “通过设计师：A组雁卿，B组姜莱、高橙。”

    看来这金锤子结结实实砸向了雁卿的脑袋，她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竟然真的通过了！

    可是为什么会有三个人？

    会议室里也炸开了锅，大家议论了起来：“最终不是应该只有一个设计师参加大秀吗？这种三黄蛋怎么算？”

    “该不会是三个人合作设计，一起上？”

    “我不记得这里什么时候改建成了食堂。”磨砂的玻璃门外，一个人影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会议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一片寂静。

    齐司礼抬起眼眸淡淡扫视了一圈，看向女孩的时候顿了顿，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你们中的某些人嘴巴都要咧上天了”

    ？？有这么明显吗？她下意识摸了摸嘴角，他说得好像是真的。赶紧收起笑容，正襟危坐，可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翘起。

    “比赛还没结束，你们三个，加赛。”

    “什么？！”姜莱惊讶地出了声。

    雁卿也瞪大眼睛看向齐司礼。他却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点也不担心她这个徒弟能不能赢的样子：“两个小时，你们三个需要对那张设计稿进行修改。”

    “非定制款，目标人群，上班族。”他指了指圆桌的主位处，哪里不知道何时已摆上了三张画着黑色无跟鞋的设计稿。

    两个小时？这也太赶了吧，先不提找灵感，就算已经有了修改思路，也不一定来得及完成。

    “你们已经浪费一分钟了。”

    他们瞬间飞奔而去，在在三张隔开的、临时为比赛所用的桌子旁，开启了这场措手不及的较量。人群沉默地围绕在他们四周，无论是试探性地拿起笔，或是咬着笔杆一筹莫展，或是埋头苦思冥想，所有细节都在众人眼里被放大。

    雁卿努力让自己的心情不受周遭影响，大脑中却不受控的开始闪回那场决赛，还有齐司礼看向她时那个失望的眼神。

    “设计师最重要的是知道为什么而做。”齐司礼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用力握住了笔，在脑海中将自己剥离了设计师的身份，代入到普通上班族中。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全神贯注，只希望自己可以完成得好一点，更好一点。

    “时间到。”齐司礼宣布。导师们也已经到齐了。三张修改后呈现出不同面貌的设计稿也被交到了他们手中。

    Bob问：“谁先来？”他是B组的组长，已经在万甄工作了十多年，在导师中也算是核心人物了。

    姜莱跃跃欲试：“那我先说吧。”

    “看到这双鞋的时候我就觉得它反传统的无跟设计是最大的亮点。于是我选择突出这一点。我将鞋身的材料全部改成PVC，加上浅蓝色绸缎做的绑带，可以一直绑到脚踝。”

    “它就像芭蕾舞者脚上的舞鞋，十厘米的高度代表一种极致的浪漫与狂野。会让你成为办公室里最吸睛的存在。”姜莱自信一笑，导师们频频点头。

    接下来是高橙：“额......我也觉得无跟设计很棒。但我认为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行走，于是融入了大量球鞋元素。”

    “我将鞋头改成了球鞋的款式，并保留鞋带，更适合忙碌的上班族。”虽然越说声音越小，但他还是坚定地把理念都阐述了出来。

    轮到她了。

    雁卿深吸一口气，站上讲台，“我认为这双鞋的无跟设计空有意义，却几乎没有实用性。它想表达的‘勇敢接受他人的质疑’这一理念，被夸张的设计掩盖住了。”

    “而在我看来，上班族最重要的应该是舒适，于是我修改时给它加上了适配的猫跟。还将黑色欧根纱制成波斯菊状，点缀在黑色细金属丝上。”

    “将金属丝缠绕于鞋跟处，也能起到隐藏鞋跟的作用。”理念阐述完毕了，可现场静悄悄的，连带着让她的心情也变得忐忑起来。

    雁卿悄悄抬起眼，想看看齐司礼的反应，却发现他似乎也在盯着她，眼神短暂地相交，他那一眼，很温柔。

    齐司礼开口打破凝滞的气氛：“既然都阐述完了，那就开始打分吧，三位设计师的导师不参与评审。”

    其余导师们严肃地审视着她们的设计稿，在表格上打下分数。很快，最终统计结果就到了Bob手中，“最终登上大秀的是——”他翻开文件夹，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耸耸肩，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是雁卿。”她一时有些恍惚，直到被高橙拍了拍肩膀才反应过来：“恭喜你呀，实至名归。”

    最后由参与评审的职位最高的Mya副总监点评：“姜莱的作品先锋前卫，但在人文关怀方面有所欠缺，忽视了最重要的目标人群。”

    “高橙的作品突破了他一直以来偏保守的风格，却与目标人群的需求偏离得更远。”

    “只有雁卿落在了最实处，我们能在她的鞋子上看见创作者与受众间无形却紧密的连结。只有心怀这份连结，你们才算真正走上职业设计师的道路。”

    姜莱不服：“可是艺术审美和大众审美本来就有区别啊，独特的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懂的。”

    Bob出声喝止了她：“够了，姜莱，输了就是输了，不要无礼。”

    齐司礼突然向前走了几步，直勾勾地看向姜莱：“好的作品是功能和美学的结合。设计师通过美感的创造与受众在情感上产生连接。这种美感却不能脱离体验而存在。”

    “如果你们的设计思维依然停留在浅薄的艺术层面，那么我建议你们明天都从销售做起，体会一下什么叫做——‘以人为本’。”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齐司礼也会出声维护一个人。

    “雁卿，跟我来。”

    一直走到电梯前，齐司礼也没告诉她要去哪儿。她不明就里地站在一旁，只会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最后目光还是落回到他身上。

    刚才他那样说，是在肯定她和维护她吧？这样算不算是做到了让他刮目相看？心情不禁雀跃起来，连带着都觉得齐司礼今天变得格外好看。

    冷冰冰的侧脸好看，翘起的银色发尾好看，连总是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那双金色眼眸也好看。

    “如果你坚持要用那种表情的话，麻烦不要再看着我。”他嫌弃地看向别处，“我不喜欢恐怖片。”“......？”雁卿赌气地扭过头，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淡定，却还是忍不住“嘿嘿嘿”笑了起来。

    这次换齐司礼看向她了。

    她悄悄用余光瞥过去，看见他也笑了一下。“总监，我是不是可以上大秀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是啊，那你赶紧醒醒吧。”看来齐司礼确实很高兴，竟然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嘲讽她。

    “不醒不醒！就算是梦也要等上台了再醒！”“你要做的还有很多。”他叹了一口气，金瞳牢牢锁定着她。那认真的眼神仿佛在说：“笨蛋，可不能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成就，就骄傲自满啊。”

    “明白明白，就让我得意一小下下嘛。我第一次用缝纫机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笨手笨脚的。没想到刚毕业回国工作就能登上这么大的秀！”

    “你现在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作为导师，你就不能偶尔夸夸我嘛。”雁卿嘴撅得几乎能挂油壶。

    “夸你什么？”齐司礼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唔......比如？心灵手巧或者笨鸟先飞？”

    “笨鸟？”齐司礼眨眨眼，似乎在琢磨她的话，“你倒是给自己取了个贴切的名字。”......明明你才是只老狐狸！可她不敢说出声，只好在心里吐槽。

    跟着他来到办公室，齐司礼拉开抽屉，从里面拉出一个纸盒塞到她的手里，“这不是我的鞋子吗？怎么在你这儿？”

    “不小心看到了，就拿了过来。果然不出所料，做得乱七八糟。”

    “我现在可比做鞋的时候厉害多了！”“是么？那就证明给我看。等会去行政那儿领一下大秀的设计师证。明天开始，上午跟老钟学习打版，下午去秀场后台实习，了解时装秀的落地过程。”

    “学打版？所以说这双鞋还可以再修改吗？原来这不是最终稿啊。”“当然，不改好依旧不能参加大秀。”他用平静如水的眼眸注视着雁卿，渐渐抚平了她内心的躁动。

    能感受到对他而言，只要作品还没上台，就永远不会让自己松懈，不会满足于当下，而是追逐于更完美。这是一条准则，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Yes，sir.”雁卿敬了个礼，“谢谢齐老师帮我安排这些，我会好好修改的！”

    “你搞错了，我没有想帮你。只是觉得你还不算是无药可救。”

    “哦......”明明就是，为什么不承认呢？突然一句话跃入她的脑海中：xxx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咳......

    “学习就学习，乱七八糟的话少和老钟聊，知道吗？”乱七八糟的话？她突然想起上次在老钟店里，他说起齐司礼时那揶揄又挤眉弄眼的样子。他不会知道很多齐司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诶呀，下次一定要好好聊聊！

    雁卿立刻拍了拍胸膛：“总监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聊你的！”才怪！！

    齐司礼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在指自己？”

    “不是吗？那你是指什么啊，我们规避一下。”雁卿感觉自己和某只狐狸相处久了，也变得腹黑起来。

    谁知他脸色变得更黑：“老钟现在在店里等你，赶紧过去。”他扭过头，扬了扬手，似乎在说不想看见她了。

    明明有话要说却又不说，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心是口非的毛病……

    “哦……总监再见！”她抱紧鞋盒后退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齐老师，虽然你可能已经听我说烦了，但真的谢谢你！”

    “既然如此，你若是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吧。”齐司礼以几不可闻的音量说道，可他大概是忽略了一件事情：雁卿也是灵族，听力很好。或者是因为他自己长期灵力衰退，导致听力有所下降，所以也默认其他灵族和他一样了吧……

    雁卿自然是听了个完完全全。

    她一边在心中大喊：“齐总监！你ooc了！！”一边强装镇定，却还是窘迫到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直到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齐司礼才看向空荡荡的门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欢笑的尾调，像是奶油或冰激凌的气息。他也说不清。

    想到刚刚的告白，几乎用尽了他几千年来积攒的勇气，她的反应幸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他紧蹙的眉头不知不觉间展开了，嘴角挂上了会让岐舌直呼“恶心”的笑容：“还真是一只笨鸟。”

    那天过后，雁卿开始了每天两点一线的副本，打怪升级。上午在老钟店里学习，下午去秀场后台观摩。鞋子被改得越来越精美，大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终于，再过一天万众瞩目的大秀就要拉开帷幕了。她成功从“老钟设计学校”毕业，带着最终作品匆匆赶往秀场，参与彩排。

    刚拿出鞋子，就听见“叮——”的一声，是手机响了。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发觉猫哥发来了一篇公众号文章，标题上硕大的“万甄大秀”立刻吸引了她的眼球。

    猫哥：分享了文章《万甄大秀：是垂死挣扎，还是老牌奢侈品的新生？八爷带你揭秘Warson品牌和陆氏家族的跌宕命运！》

    里面大篇幅写了Warson品牌这几年的疲软与没落，虽是全球四大奢侈品牌之一，但实际价值却并不高。

    “即使重磅聘请国际知名设计师齐司礼先生担任设计总监，也即将展出从未面世的家族藏品，八爷依然觉得Warson品牌的复兴之路仍将十分坎坷。毕竟集团新任CEO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此前从未涉足时尚界。”

    “据八爷了解，这位新CEO陆沉是陆氏长孙。陆氏家族让年仅26岁的新人接手Warson品牌，不知是家族内斗的结果，还是对该品牌战略性的放弃呢。”

    在最后，这篇文章还十分八卦地提到了陆氏家族：“作为百年贵族，陆氏家族可以说是低调得过分，只是偶尔为品牌站台，也很少接受采访。家族执掌人路老先生更是几十年未曾露过面。不知道这次新锐总裁陆沉是否能借这场大秀逆转Warson的颓势。”

    她甚至还没全部看完，消息就一条接一条冲了进来。

    A组family.︿＿︿

    猫哥：什么野鸡公众号！居然说我们公司要没落了？！不会这都有人信吧？！

    郝帅：就是！我们Warson这么多年多稳啊！不能因为我们低调就咒我们没落吧！

    郑琳姐：淡定，这明显就是蹭热度的，越离谱他们吸引的流量就越多，现在的网名就好这口。

    满满：我的朋友圈已经被刷屏了！

    猫哥似乎是看多了阴谋论，他回道：“不会是哪个竞争对手搞的吧，怎么在大秀前突然冒出这样的文章？”

    原本平静的后台似乎也被影响到了，大家都开始讨论起这场陆沉接手Warson品牌后的首次大秀会获得怎样的成绩。

    有期待的声音，也有质疑的声音，大家各执一词，扰得雁卿心乱。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气愤，连连打下留言：“Warson品牌在陆沉的带领下发展得很好。他是个非常优秀的CEO，为人谦逊，高瞻远瞩，一定会成功举办大秀的！”

    “麻烦让一让——”

    “啊，抱歉！”雁卿忙转身让路，没成想却与身后来的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guntang的液体洒在手上，皮肤顿时红了一片。

    “你怎么不长眼？”姜莱慌忙地打开被打湿的纸袋，瞪了她一眼。

    “你没事吧？”

    “姜莱，我一进来就听到你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她身后，Bob迈着大步朝她们走来，似乎是被打扰到了，面色有些不虞。

    “没什么，只是撞到了。老师，我再去给您买杯红茶吧？”“不用了。”他不悦地抬起一边眉毛，双手交叉环在胸前，颇有些阴阳怪气，“不愧是齐总监的学生，撞了人也不知道道声歉。”

    “是我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但这与齐总监无关。”她本能地感受到，Bob周身的空气中充斥着不满的情绪，不仅仅是对她，更准确来说，是对齐司礼有着某些不满。

    “你怎么对老师这种态度？一点都不懂得尊重！”

    她用余光发现，四周安静地围上了一些人在好奇地注视着她们。

    “姜莱，可惜了你的才华。”Bob怜惜地看着姜莱。

    “老师你——”

    “导师们都对你赞赏有加，可惜我没能给你一些助力。”姜莱愤然地看向雁卿，面容变得凝重起来，不复以往的自信与倨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服与不屑。Bob拍了拍姜莱的肩膀，以示抚慰，脸上的惋惜之情却立刻收了起来。

    见状，雁卿不由得也阴阳怪气了起来：“Bob老师，首先，不知道为什么您会先入为主地觉得我没有道歉呢？是因为对我的老师所不满但只能为难我吗？”

    “其次，本次大秀的选拔价格是除了您与齐老师以外的所有导师商议出的，试题也是当堂宣布的，相信结果是公平公正的。而您说想给姜莱一些助力，是想？”雁卿连珠炮似的说完了，在最后留下了让人遐想的空间。

    似乎是没想到，真有人会这么不委婉地挑明矛盾，Bob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险些挂不住面子。

    他板起脸，目光严肃地扫向四周：“都围在这做什么！工作去！”

    见周围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他又开口：“雁卿，我希望你能明白，今天之所以是你站在这里，只是因为迎合了齐司礼的理念。Warson向来是典雅的代名词，树立了将近百年的高贵品味。”

    “在这场代表Warson最高水平、对巩固地位至关重要的秀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东西。”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讽刺，似乎心里的不快堆积已久。

    “说到底，有些人根本不懂Warson立足的根基，以为时装设计不过是过家家。却不知道设计师最需要估计的应该是品牌定位。”

    “而你的作品，恕我直言，只适合出现在快消品牌。”雁卿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些话，就被Bob眼中那满满的责备与厌恶击中。

    那一刻，她突然恍了神。

    “不......不是的。”她平静地摇摇头，努力地找回了自己的思路，“我觉得服装不只是观赏品，它始终需要穿在人的身上。无论它的外表有多华丽高贵，最终都要回归本质。服装不是目的，它只是工具，人才是目的。”

    “那些做快消品的设计师也是这么想的。”Bob失望地摇摇头，“姜莱，我们走吧。”

    他再次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身，逐渐地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