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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别的那支才写过字条的钢笔,抽出来把玩了两下。笔帽上的银光一闪,随即被人扬手丢进角落的垃圾桶中。第三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方霆问,“回来?”顾怀余没说话,站在窗边,眼神漫无目的地在废弃建筑灰暗的屋顶与被黄沙半掩的道路间逡巡。联络器里久久没有回应。方霆烦躁地想,一遇上傅立泽的事情,顾怀余的脑子果然就要转得不如往日灵光,更添了一叶障目的坏毛病。他了解来龙去脉后都已经感觉不对的事,怎么顾怀余却迟钝得要命,看不出一点醒悟过来的迹象。“你不认为你偷用你大哥的权限有点太容易么?”方霆的语速很缓,却像在迅捷地戳穿什么,“从你昨晚那个不靠谱的计划启动开始,一切都太顺利了点儿吧。”或许是受到讯号干扰,联络器内传来一阵电流的滋滋声,人声也变得时远时近。风沙忽又大了一些,砰砰打在玻璃上,让人觉得整栋房子都摇摇欲坠。“傅立泽没跟你呆在一起……只有两种可能:一,他自愿跟什么人,或者干脆就他自己去了某个地方;二,他被人绑了——不过至少不是被调查局绑了。”“你觉得是哪一种?”顾怀余没告诉好友纸条的事情,心里却差不多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联络器里安静了没一会儿,他听见方霆那边猛然踹翻什么东西的声响。“我猜你八成是被耍了。”方霆说。“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顾怀余?”他站起来,上火地在办公室里绕圈,“就算姓傅的替你挡过一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不是这么个报法啊?”方霆跟顾怀余是十几年的同学,当然知道顾家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比如,顾家两兄弟其实没什么感情,彼此甚至还有点理智强压下去的厌恶。怎么说都是顾怀余的出生送走顾夫人的半条命,顾怀沛不满十岁就没了妈的账,多多少少也能算在他头上一些。从小到大,顾怀沛三不五时就要刁难顾怀余几下。即便后来傅立泽寄住到顾家,常跟他们混在一起,也没怎么插过手,一副权当看不见的样子。只有一次——听顾怀余说,是三四年前的事。好像傅立泽当时刚从亲戚手中接过父母的研发生意,做得颇有起色,瞄准了基地装备的几个项目。某天下午公司的人送了两套新研发的防弹样衣到顾家,正碰上顾怀余从学校上完课回来,穿过庭院。顾怀沛开玩笑说找个人试试,瞥见男孩往角落里的躲的身影,不安好心地叫了他一声。顾怀余早形成习惯,知道和大哥起冲突讨不了什么好果子,便也只是略站一站,就转身走过来。顾怀沛一手握着枪,一手拎起茶桌上的一件扔到顾怀余身上,又走远几步,抬抬下巴示意他穿。“试一试啊,阿泽家的东西靠得住。试完就给你了。”少年默不作声,头发在晚风中抖了抖,细弱的腕子慢慢抬起来,动作很轻地穿那件衣服。傅立泽坐得离他近,别过头,约莫是瞧见顾怀余还是和以前一样逆来顺受的表情,眼睛里的笑意淡下去了。但顾怀余早已学会不抱期待,一句软话或是一个眼神都没有递给他。那头顾怀沛的枪摇摇晃晃地举起来了,他刚喝过一杯酒,手不怎么稳,笑嘻嘻道,“小余真乖。”“砰——”顾怀余听见枪响,感觉被一股力量生生扯到一边,过了好几秒才抖抖索索地睁开一条缝,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傅立泽一手攥着他的胳膊,一手抓住一张搭着防弹衣的铁艺花园椅。他似是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松开椅子,把衣服扔在地上,皮笑rou不笑地说,“这次东西还不错吧。嗯?”子弹在衣服上破开一个黝黑的口,不太显眼,一缕热气刚刚升起,转瞬即逝,消散在风里。顾怀沛站在那儿没动,冷哼一声,倨傲地把枪丢开了。傅立泽附和了他两句玩笑话,头也没回地推了身后的人一把。顾怀余听见他声音很凉地说,“滚吧,东西送你了。”就这么一件事,顾怀余从十五岁记到二十岁。方霆觉得没有人比他更蠢了。“我一早就跟你说过,这事儿就不能干。得,现在上套了吧。”“还他妈搞不清是谁要给你下套。”他低声咒骂道。顾怀余沉默着,好不容易活动一下,打定主意,平静地说,“我再找一找他。”方霆感觉自己太阳xue跳得突突的疼。他按了按,尽可能用理性分析劝阻好友,“有必要?”他把话挑得更明白一点,“我看这次要么是傅立泽给你挖坑,要么是他自己早被人扔进坑里去了——顾怀余,你不是嫌命长吧。”顾怀余扯扯唇角,笑得很难看,所幸也不用给任何人看。他低头擦掉指尖沾上的一点灰尘,诚恳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另一边的据点里,傅立泽也正在和自己的好友通话。“顾怀沛真会把亲弟弟推出去顶罪吗?”陆崇谨慎地问。傅立泽闻言笑笑,对着镜子简单系上腰带。松松垮垮的浴袍露出他胸口半条浅浅的伤疤,男人把手里的毛巾扔在光洁的洗漱台上,调整了一下耳后联络器的位置,“有什么不会的。”“姓王的那个老东西都查到我这儿来了,再往下探就是顾怀沛自己见不得光的事。你以为他是捞我?他是救他自己。”傅立泽边说边走出浴室,望见挂在一旁的三扣西装套装,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况且——”男人坐在沙发上启封酒塞,轻描淡写地说,“当个‘人头’而已。只要顾怀沛不倒,过不了一两年就捞出来了。”“也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弟弟换一个弄死亲爹的政敌,合算。”陆崇的话有几分讽刺意味,却也说得不假。相比事事出挑的顾怀沛而言,顾家二少确实不太起眼。两年前顾老爷子去世时,顾怀沛一是自顾不暇,二是对这个弟弟实在说不上多关心,放任他被人轻松抓住个借口,打压到边境区服役。坏运气不止于此,顾怀余被提拔几次之后,辗转到了顾大少政敌的心腹底下。说没受什么细碎折磨显然是不可能的。他的骨头还算硬,从未和顾怀沛开口提过调职的事。八成也是清楚他那个大哥靠不住吧。耳边仍旧充斥陆崇谈论形势的声音,傅立泽却有些出神。他对顾怀沛这个弟弟的印象深深浅浅,加起来不过几句话的零碎记忆。一个话少,不招人烦的小孩。这个印象一直维持到几天前的就职晚宴,才略略开始有所变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