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是每次我都能出现

    一进房间，何玫立即关门，开启憋了一路的审讯“那个就是乌鸦啊，那个就是你的傻逼前男友啊”

    猜到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的乌鸦，必然要发表一些犀利看法，江娴无奈笑笑，坐在梳妆镜前摘项链手镯“把前男友去掉，他只是个傻逼而已”

    何玫捂着心口，一脸震惊“我的老天爷啊，我…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你怎么会喜欢这种…”

    我也挺纳闷的，江娴走进浴室卸妆，对着镜子涂抹卸妆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何玫却追了进来，叉着腰往她身旁一站“我知道你品味奇怪，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吧，你看看他，凶神恶煞的，浑身冒杀气，我的老天爷呀，我本来以为坤哥凶，结果跟他一比，坤哥都显得面善了”

    “我替靓坤谢谢你”江娴从镜中瞥她

    江娴弯下腰洗脸，何玫在一边团团转，还嘀咕“太恐怖了，太可怕了，你的审美我真不敢恭维，咱走之前景先生三令五申不让你和他接触，我还觉得景先生无情，今天我才懂他的苦心，老天爷啊，景先生英明啊”

    “你有完吗，老天爷都要打喷嚏了，我还嫌你审美差呢，我都没说过你，你也不许说我”江娴边擦脸边嘟囔

    何玫立马严肃“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说我审美不好”

    江娴绕开她走出门，又回到梳妆台准备护肤“我觉得我哥比他可怕，比他有杀气，所以啊宝贝儿，咱俩不分伯仲，谁也别说谁”

    何玫跟着出来，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你说好好的一个傻逼，怎么就失忆了，这不成傻逼中的傻逼了吗，不过…倒是还有点儿仁义，知道替你报仇”

    江娴语气复杂“你都看出来了”

    “谁看不出来谁比他还傻逼，切，还要给你道歉呢，啧啧啧，你可不能搭理他，叫他后悔去，以前不在乎，现在想追回来啊，晚啦，晚八辈子啦，后悔死他”何玫指点得头头是道，忽然一愣，恍然大悟说等等，他失忆了，所以不是后悔，是第二次爱上你啊

    第二次爱上，江娴莫名心跳漏拍，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但很快恢复，呵笑说别用爱这个词，恶心，他不过是好奇，身边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总给他吹耳旁风，久而久之他对我产生探究欲，好奇自己曾经爱过什么样的女人，仅此而已

    何玫歪着脑袋听，觉得也有道理，一番思考后，郑重说道“我不管，反正你别让他接近你，以后有他的场合咱不去，那只死鸟，伤害过你一次还嫌不够吗，还来招惹，反正我看他不顺眼，可恶的鸟，害鸟”

    是呢，江娴摘下发圈，缓慢梳理长发，心绪飘远了，今晚的确解气，但她触动不大，笑过之后就无感了

    她满心满脑装的，都是秦淮的利益

    至于再次出现的乌鸦，确实很单纯，单纯得脱胎换骨

    单纯，换言之容易利用

    为了秦淮，利用他一下，不过分吧

    隔天中午，她独自驾车往油麻地，知道他在这里开了间拳馆，好像叫黑虎拳馆

    挺好找的，招牌很显眼，她泊好车来到门前，不加迟疑推开大门，一股铁锈味儿扑鼻，今天周末，来练拳的人还真不少，可见生意不错

    规模适中，这里是前台及休息区，墙角的架子摆放满满当当的奖杯，以及一些名人合照，一幅色彩浓重的猛虎下山图悬挂正上方

    她望一圈没看见小陆或其他社团成员，倒是不少人注意到她，这儿全是男人，她一个妙龄女子自然惹眼，何况还精心打扮

    马仔过来问她找谁，她扶了扶墨镜，问你们乌鸦哥在吗

    马仔上下打量一番，没认出是谁，但看穿着非富即贵，便爽快带她去见人，她不疾不徐行走，架子端得高傲，一路收获诸多注视，她不在意，只感叹这拳馆弄得还真不错，听说是分手半年后开业的，黑虎拳馆，有模有样的，这只东星下山虎算是重振雄风了

    绕过许多健身器械，她面前出现一个方形擂台，四周围了不少看客，那擂台里面正斗得激烈，乌鸦身如疾风，一套拳法行云流水，对手明显力不从心，几次退后，快要被逐出擂台

    她的出现改变了气氛，无数怪异眼神飘来，还有人瞟着她窃窃私语，而她注意力全在台上，发觉他比四年前更威猛了，尤其这回旋踢，比曾经有力得多

    马仔要喊乌鸦，被她摆手拦下“不用，我看会儿，你忙你的去吧”

    马仔不悦走开“哪来的姑奶奶，摆这么大谱，使唤谁呢”

    这时候四周爆发呐喊，原来乌鸦已把对手逼到绝路，又一拳攻出，眼看就要砸中那人的鼻梁，他即时收手，虚惊一场

    他在欢呼声里摘拳套“有进步，但防守的要领你还是没记住，回去多练，下回别叫我失望”

    乌鸦已经把拳套甩给马仔，要下场的意思，江娴挺直腰背，想等他过来说话

    谁知他无意间发现她之后，立即眉头一拧，竟然掉头回去，夺回拳套再次戴上“那个谁，阿斌啊，你来，我看看你退步没有”

    6，江娴的假笑消失，这未免太刻意了吧，不过无所谓，等一会就等一会，难不成他一辈子不下来，正好旁边有空座，坐着等，还能再看场免费的拳赛

    聚光灯大开，汇聚成煞白光柱，乌鸦挺立的倒影被拉长，他赤裸上半身，汗珠挂在古铜色肌肤，肌rou块粼粼闪光，汗水浸湿了长发，凌乱拢到脑后

    下一个徒弟已经上台，他躬身架拳，犹如蓄势待发的恶虎，照例让徒弟三招，他闪躲迅速，徒弟三拳全部打歪，还差点儿绊倒

    三招结束，他赫然进攻，右拳最先击出，使了极大的力量，臂膀上的青筋凸起，肌rou膨胀到恐怖的程度“我上次怎么教的你，你又忘了吗，前期进攻最重要，你软手软脚的像什么样子”

    徒弟表情惊慌，赶紧接住这一招，还算稳妥，但双脚打了滑，踉跄后退好几步

    “我不厌其烦带你们练腿，你们还嫌我啰嗦，现在好了，你连底盘都不稳，还想打得赢谁，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你瞧瞧你的师哥们”乌鸦摆不出好脸色了，近乎在咆哮，飞奔的同时挥起拳头，又提醒说愣什么，防下段啊，双手向里，保护腹部

    放水放得明显，可惜徒弟不给力，一哆嗦瘫坐地上“师父…咱重来行吗”

    不知因剧烈运动还是生气，乌鸦身躯微颤，眼里像滚着一团火，狰狞，威严，全凝聚在他眼眸“这世上有重来的机会吗，谁给你机会，谁陪你重来，你错了就是错了，输了就是输了，你懊悔你自责都是你自己的事，谁会可怜你，没人”

    他发狠了，周遭即刻死寂，正是因为太静了，这席话的回音在江娴脑海回荡不停，好啊，都学会指桑骂槐了，她无声讥笑

    徒弟羞愧难当，低头不吭声，乌鸦似乎意识到过火了，还有那么多人在，他深呼吸，压着无名火说你我师徒，我可以陪你重来百次千次，但等你真正上了擂台，或者与人真枪实弹打斗，谁会给你机会，你怯阵，正是对手最好的进攻时机，我要是像你这样子，早死一万次了

    徒弟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翻下擂台，乌鸦还不下场，梅开二度在徒弟中挑选，宁可打到死也不跟她讲话的架势，够倔

    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她思忖出一个良策，匆匆灭掉烟，拨开人群靠近擂台“陈社长”

    乌鸦当时正与徒弟交谈，背对她，这一声喊得他后背僵硬，迟缓回过身，阴沉望向她，眼神意味不明

    她轻松笑了笑“我陪你练”

    这话不止惊了他，围观的徒弟们也惊讶不已，议论得更起劲儿，他怀着警告扫视众人，才平息了些，两两相望，他站在擂台上居高临下“你别胡闹，回家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是我想陪你练，怎么办，不是一般的想，你说怎么办”江娴撩拨长发，耍无赖耍得天经地义

    乌鸦喉结滑动，还是拒绝“我下手没轻重，会伤着你，回去”

    江娴反客为主，替他安排起来“没事，你让他们出去，咱俩单独练，这样我就不怕出丑了”

    好一个蛮不讲理，乌鸦完全拿她没办法，又不能像她一样绝情，说赶人就赶人，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照她说的做，猜不透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人们陆续散去，诺大的场地只剩他们两个，江娴这才摘掉墨镜，扯去碍事的外套，上身只剩一件吊带背心，花臂显露无遗，连同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的乳沟

    她快速脱掉高跟鞋，攀着围栏翻身进擂台，与他站在同一高度，氛围奇怪，还有些搞笑，她照猫画虎模仿他刚才的动作，弯下腰架起拳头“你就别让我了，直接来吧”

    挺好笑的，乌鸦却凝重，不知道从哪下手，只能装模作样上前几米，懒懒散散，像过家家“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就是想找你玩会儿，你别把我想那么坏，对了，你昨天在警局待到几点啊”她哪会打拳，打得跟逗着玩似的，不，就是逗着玩，慢条斯理给他胸口两拳，还自己配音效，咚咚

    他好无语，碍于素质才没嘲笑，刚开场就吃了两拳，不服，所以还她肩膀一下，力气比她还小，可以说是轻轻碰“六点”

    “哟，通宵了呀，不过也还行，我还以为姓吕的会多拘你几天呢”她开始加腿部动作了，抬脚踹他

    任凭她踹，乌鸦纹丝不动“你记住，打架不能轻易抬腿，就像你这样，我只要抓住你的腿，一下就能掀翻你”

    没想到还能学到知识，江娴连连点头，那继续用手吧，反正他也不躲，她便转着圈儿打他，嚣张死了“乌鸦哥真是好为人师，不如再教我几招防身术，先说好了我不给钱的哈”

    她是开玩笑的，乌鸦却瞬间提起精神，跨步到她身边，手把手开始教学“站稳，握拳，左臂向外随时防备，右手使你最大的力气，朝正前方出直拳”

    江娴没想到他当真，现在反悔不了了，只好按他指导摆好动作“打哪，胸口还是肚子”

    乌鸦调整她手臂高度“随便，因为所有手部动作都是障眼法，论臂力，女性远不及男性，没必要以卵击石”

    她懵了“那我…”

    “膝关节弯曲，拿出你最猛的劲头，用膝盖攻击对方裆部，不用考虑其他部位，你切记，女子防身术不是为了打赢，而是给自己争取逃跑时间，拼的是爆发力”他拿起一根教棍，轻敲她右腿，提醒她调整站姿

    嚯，连手都不上，真君子啊，她忍不住笑，刚想调侃这位好教练，他眉头紧锁“别笑，认真学，女性体力不如男性，跟何况你没受过正规训练，所以你只能用这种招数，没人会判你违规，说你下三滥”

    她赶紧正经起来，再笑教练就要打人了，想了想，又请教“可是他要是勒我脖子怎么办，拼力气又拼不过，我只能等死吗”

    “锁喉时，你一定能碰到他的臂肘，你看这里，麻筋，你找准这个位置攻击，掐或者咬都行，同时做好逃跑准备，记住女性打架用的是巧劲儿，速战速决打完就跑，不能给对方缓的机会”他伸出手臂向她展示，叫她记住位置

    江娴是想认真学的，可这张脸就在眼前晃，性感的肌rou触手可及，谁能不被分散注意力，事实证明教练不能找太帅的

    她仰起头，见他讳莫如深盯着自己，是怕她没好好听讲，还是在思考有没有遗漏的招术，她忽然觉得好笑“其实你清楚，像我这种废物遇上近战必死无疑，那你还费这么多口舌做什么，还不如叫我多带几个保镖”

    日头落了，夕阳从狭窄的窗户洒进室内，有一抹偏移到擂台上，乌鸦恰在其中，轮廓更加精壮，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遗世独立似的“多学点儿没坏处，毕竟不是每次…”

    她疑惑“你说完啊，每次什么”

    “毕竟不是每次我都能出现”

    江娴哑然，分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亦好亦坏，太久没体验过了，无妨，她不再去想无关紧要的，开始切入正题“其实我今天找你有正事，乌鸦，帮我个忙”

    乌鸦在角落坐下，倚靠擂台的围栏，刚拧好毛巾，正在擦拭汗水，听罢狐疑望向她“什么忙”

    “帮我找个人，不难，目前只有你能帮得上我，我必须立刻找到那个人，他和我下一步的行动息息相关”她凑近，蹲在他面前

    乌鸦兀自点烟，一时没回答，她以为他在斟酌，等了又等却没动静，好半晌，那烟已经抽到一半，他才说“我想帮你，可是我不想卷入江湖”

    江娴怔住，随即大笑“但是你早就身在江湖了，你…”

    “那是他，不是我，我不允许我成为他，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我做不出，你能懂我意思吗，我现在只想好好练拳，经营好黑虎拳馆，我甚至连东星都不想要，不适合我，我接受不了，也胜任不了，我坚信人间是有因果轮回的，他犯了太多错，我没法弥补，只能及时止损”他扶住额头，大口白烟喷薄，郁闷至极

    江娴抿唇不语，不在乎他这番感人肺腑的言论，只思考如何得逞，恍惚间，

    她感觉似曾相识，这个明明陷入泥潭，却还苦苦坚持一丝正直，还没完全沦陷的他，像极了某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最初的她自己，曾经的她，不也是在正义与邪恶之间两难吗，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在焦虑，纠结

    那又是什么，中止了她的纠结，令她义无反顾踏上这条路，从此丢失人性和善恶观念

    是他乌鸦啊，因为爱他，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同类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