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徐佳莹把这件事告诉了曹影，他听完沉默了很久，方道：“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你是不是还是会去？”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微微心虚，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声“是。”

    曹影勉强笑了一下，“那就去吧，公司那边有我呢。”

    “佳莹。”徐佳莹即将离开办公室时，曹影忽然叫住她，她一怔，却觉得腰身一紧，已被他从背后牢牢抱住。

    “你能不能答应我事情结束以后不要再和他见面了？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他会把你抢走。”

    一股酸涩漫满她整个心口，但那些安慰的话像棉花一样堵在嗓子眼里。

    在徐佳莹和奕轩的陪同下，霍延霆见了心理医生，双方共同商定治疗方案，并且拟定了一张时间表，预计用三个月的时间戒断大麻，随后霍延霆进入康复中心接受治疗。

    徐佳莹每天往返于公司、康复中心和家，生活基本是三点一线，忙碌且充实。因为康复中心离公司近，所以她经常中午去看望他。

    算好她要来的时间，霍延霆站在窗户边等待，知道她一定会来所以等待的过程并不煎熬，相反等待是种享受，温暖的空虚被一点一滴的喜悦充盈。然后，在她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如同在说天气一般稀松平常，“哦，你来了。”

    康复中心的伙食好，霍延霆点了四菜一汤，色香俱全，都是她爱吃的菜。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饭一边看综艺节目，有一种家常的温馨。

    霍延霆低着头认真剥虾，手边的盘子里已经有了小半盘剥好的虾仁，他例行把盘子推给徐佳莹，她顺手接过忽然怔了一下，语气生硬道：“谢谢。”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迎面泼来激得他瞬间清醒，霍延霆冷眸微眯，一把夺过盘子，用筷子夹起虾仁大口咀嚼，“不客气，让你男朋友给你剥吧。”

    “小气鬼喝凉水。”徐佳莹又好气又好笑。

    说曹cao曹cao就到，电话铃急促响起，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秒钟都不说话。徐佳莹拿着手机起身要去外面，霍延霆啪的一声关掉电视，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接吧。”

    徐佳莹一时间如鲠在喉，在霍延霆的眼皮子底下接通了电话。两个人聊了好半天公司的事情，霍延霆嘴里发苦，方才还可口的饭菜，现在吃起来却没了滋味。

    “你是在吃饭吗？”曹影状似不经意的询问叫她无端心慌。

    徐佳莹半晌才答：“嗯……”

    曹影听出她的异常，眸子转瞬间黯淡下去，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提醒她：“别忘了，晚上一起吃饭。”

    徐佳莹轻声地应了一声，两人结束了通话。

    “哈哈哈……”霍延霆笑得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啊？”徐佳莹不满地横了他一眼。

    止住笑声，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悲哀来，“我笑天道好轮回，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老是担心他把你抢走，现在他也一样防着我。”

    徐佳莹尽管不想承认，但她心里明白，她没能给恋人足够安全感，两个男人都因为自己而变得痛苦。

    他近乎自嘲般的笑了笑，“不过我比他更可悲，从日本回来以后，我还自作多情地觉得你已经爱上了我，忘掉曹影不过时间的问题。”

    “不是的……那时我……”徐佳莹待要分辩，可耳中嗡嗡一片乱响，心里觉得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霍延霆的眼睛死灰复燃似的重新有了光亮，他蓦地抬起头，用力把她的身子扳向自己，目光直直地刺进她眼中，“你说呀！当时怎么样？你也喜欢过我，那不是错觉，对不对？”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垂下头来，清透的眸子无声地溢出泪珠来，她慢慢转过头来看他，咬牙道：“我那时候真的爱过你，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很想答应，可是我忘不了他……我明知道和你提分手有多残忍，可我还是做了……”

    就算她真的喜欢自己又怎么样，他在女人的心里还是比不过曹影。

    霍延霆像是生生挨了一记闷棍，瞬间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在沙发里失神。

    “假如曹影没有遇到枪击案或者当时差一点死掉的人是我，你会忘记他爱上我吗？”

    徐佳莹陡然愣住了，双眼茫然空洞，“我不知道……”

    晚上的时候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一直没有停。秋天一下起雨来，就显得天气晦暗，西餐厅的落地窗对着花园，街灯下海棠花事正盛，郁郁葱葱，宛如一川的绚烂烟霞。

    钢琴的音符，像是雨后从屋檐滴落水池的水滴清澈又透明，营造出浪漫的气氛，一盏璀璨饱满的水晶灯，把餐桌上两人面前的食物照得格外好看。

    “早知道今天我应该穿得漂亮一点。”

    曹影把切好牛排换给徐佳莹，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只觉肌肤滑腻，不禁心驰神摇，柔声道：“你要是再漂亮一点就犯规了。”

    徐佳莹脸上一红，微微一缩手，没缩回来还被他捏着，她用手指轻弹他的额头，娇嗔道：“怎么你也学会油嘴滑舌那一套了？”

    这个“也”字让两人不约而同联想到霍延霆，她心中一阵刺痛，曹影神色也有些难看，气氛一下子变冷，两人意兴阑珊，饭也吃得没意思。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响：“假如曹影没有遇到枪击案或者当时差一点死掉的人是我，你会忘记他爱上我吗？”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吃完饭曹影开车送她回家，徐佳莹坐在副驾驶座。

    曹影别过脸，低头系安全带，随口问道：“他情况还好吗？”

    徐佳莹怔了怔，反应过来问的是霍延霆，小心地点点头：“嗯，挺顺利的，他现在精神好多了。”

    即便他再大度也不可能不介意她屡次探望前男友，徐佳莹知道他心里不舒服。

    他们中间出现了一种难捱的沉默，曹影打开音乐电台，电台里正好在播放一首情歌，柔情的嗓音逸出：

    手上青春还剩多少

    思念还有多少煎熬

    偶尔惊见用过的梳子

    留下了时光的线条

    你的世界但愿都好

    当我想起你的微笑

    无意重读那年的情书

    时光悠悠青春渐老

    回不去的那段相知相许美好

    ……

    你是否也还记得那一段美好

    也许写给你的信早扔掉

    这样才好曾少你的

    你已在别处都得到

    是江美琪的《那年的情书》，曹影开心地说：“以前大学里广播站就爱这首歌。”可那一刻徐佳莹想到的却是她给霍延霆一一介绍房间里的东西，他侧着头认真地倾听她过去的故事。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城市的霓虹闪烁不停，一盏盏昏黄的灯光滑过车身向后抛去，凉风呼呼地从车窗外刮进来，徐佳莹的头脑逐渐地清醒。

    她转过头端详他的侧脸，曹影的脸被灯光映得忽明忽暗，依旧眉目俊朗，但她已经没了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份悸动。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段两百米长的隧道，四周陡然撞入一片黑，只有微弱的壁灯照着前路，等到汽车冲出隧道视野豁然开朗。

    徐佳莹觉得她好像一直在青春的隧道里打转，她分不清留恋的究竟是曹影这个人还是十八岁时深爱着他的自己。

    下车时，徐佳莹猝不及防地吻他，她的手紧紧揪着他的领带，另一只手死死地勾着他的后颈，身体贴得他那样紧，她疯狂地吻他，舌尖强悍地突破他的齿关，探入他口腔里搅动。

    曹影愣了片刻，把她上抱了起来压在车身上热烈回应。他的手从她毛衣里探进去，温柔地摸索揉捏着那一团柔软，嘴唇贴着她的脸颊颈项乱吻，呼吸灼热如火。

    男人坚硬如铁的物事抵住她，情热如沸，不能自已，几乎要将她揉碎。两股喘息粗重交织缠绕，突然间徐佳莹睁大眼睛仿佛从美梦中猛然惊醒，她用力挣开曹影。

    “怎么了？”他茫然地看着她，她脸上也是同样的神情。

    良久，曹影的喘息渐渐平定，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是不是我太粗鲁，弄疼你了？”

    徐佳莹摇摇头，轻轻推开他，向后退了几步，渐渐冷静下来。

    “霍延霆曾问过我一个问题，假如你没有遇到枪击案或者当时差一点死掉的人是他，我会怎么选择？可我答不上来。我大概是一个坏女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对你念念不忘，现在和你在一起又和他纠缠不清，现在三个人都陷入痛苦中。”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神色凄然地摇摇头。

    “所以……”曹影漆黑的瞳仁里透出恐惧，唇瓣微微颤栗着。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等我理清楚自己的感情，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