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原来是近乡情怯
其实归同光在星期四傍晚收到姜晴说在北京出差的消息时，一下子有点生气。不是生姜晴本人的气，就是对期待了一周的周五没法顺利到来有些生气。 至此，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沉溺于姜晴身体的倾向。不算是好倾向，但[①]不见她好像会让人产生躁郁的情绪。这种情绪在工作以外会从心脏蔓延到全身，没有特效药，只能分散注意力等待下一周。 但可以不回消息表示无声的抗议，尽管有失风度。 再工作下去不会有很高的效率，归同光从医院回了家。钟婉清不在家，但她在不在也没什么关系，庆嫂在就行了。显然庆嫂也显然对他这个时间点回家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提前开始张罗晚饭。 归同光回了书房，查看了一些邮件，仔细阅读了一下没有细看的所有微信消息。医院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通知，公司那边助理也搞得井井有条。北京分公司明天要开季度会议，这些事一般都是助理列条目文件汇总给他，他看一下就好，只做重大批示。所以他本人到不到场没什么影响，反正本部和一些重要的子公司也不需要他管。 等一下。北京？ 归同光直接拨了北京那边分管助理的电话。能听出电话那头的惊讶，但对面控制好了语气，至少不算慌乱，并逻辑清晰地确认了时间、预定航班等事项。明天没有排班，可以早点飞过去；周六是全天班，所以当天回来是肯定的。 “晚上最晚回来的飞机是几点？” 助理给出九点半的回答。 绝对见不到。归同光几乎没多加思考，“准备一下相关文件，联系机场，计划明天晚上十一点起飞。” 难得能用上北京那边的飞机。虽然这座城市的他也没怎么用过。 归同光挂了电话，心情轻松起来。北京，北京。谁还不会去北京出差了？明天可是周五！ 躁郁没再找上归同光。钟婉清回来的时候，他还语调上扬，和她说了要去北京分公司开会的事情。 “稀奇。” 她作出评价，没多说什么，但表情出卖了她有点好奇。 归同光决定满足她的好奇心，进行扩展，“顺便去找人。” 钟婉清马上明白了[②]，他们之间奉行点到为止，互不干涉。不过有统一战线的默契，不详细讲也能猜到。 “当天就回来。周六晚上还是能陪颖儿吃饭的。” “OK。” 三十一岁的归同光讨厌半途而废。他绝对不会把进行到一半的工作丢在原地，转身去处理私人事情。难得来一趟北京，没想到需要处理的东西不止有一个季度报告。 再看表时，时针已经走到了数字8。让助理下了班，归同光坐在办公桌前，面对正在关机的电脑。光标在转圈圈，如同他此刻的思绪。打开姜晴的聊天框，最底部当然还是昨天傍晚她类似于“请假”的消息条。 他突然出现在北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自己知道心是里没有什么暧昧情绪的。那姜晴呢？她会不会多想？[③]他没有打出什么“现在哪里？”、“我也在北京，见一面？”这样显然不符合他性格的句子，非常生硬且自认为这才是他会说出来的话地询问她的酒店地址，等待回复。 随后也依然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没有直白地问她是工作还是在消遣，没有透露自己要和她见面的消息，装作平常地问候了一句“现在在酒店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叫她赶紧回酒店一趟？太过刻意。 问她在哪里自己去找她？上赶着。 显得他饥渴难耐似的。 于是他不显山不露水地叫她注意安全，拐着弯让她早点回去。 对话到此结束。她的酒店和机场不在一个方向，所以今晚除了能见上一面其他都再无可能，而且见面也要碰运气。那就碰碰吧，从公司到酒店也需要一点时间，不会等太久。即使见不到，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归同光拿起白天叫人去买来要带给钟婉清和颖儿的点心，走出了办公楼。 或许见一面，进行小部分的肢体接触，也能平复躁郁情绪呢？ 归同光坐在的士上，看车窗外不断交换的路灯光想。 和归同光的顺便不同，江河从目送姜晴走进登机口到再也看不见的那刻起，就生出想要追上去的心思。 算了，等到周五再说吧。江河莞尔。 等待让这个礼拜变得尤其漫长。西西的思念没有江河浓烈。空余的时候江河会刷点北京旅游攻略，或者微博北京实时，打发一点因为那句“直接去游泳怎么样”而蠢蠢欲动的情绪。周四的晚上，姜晴说工作已经完成，连着周末要好好在北京玩玩，周日再回。江河等不到周日，挂了视频就买了第二日晚上的机票。 周五下午，交代好郑明之这几天定时上门照顾西西，几乎是准点的，江河离开公司，直奔机场。行李箱昨晚就已经整好，早上上班前放进了后备箱。路上堵堵停停，还好没错过飞机。落地后走了很久的路，好不容易走出大兴机场，江河在拨电话前有些犹豫。 耳边不时能听到地道的京片子，夜灯照亮的空气中有股土腥味，周围有多组游客陆续上了出租车……江河拉着行李箱，终于在前一辆出租车刚载客离开时拨通了姜晴的电话。 不久就被接起，江河快速问到了地址。后面的出租车在上客位停稳，他边继续和姜晴讲话边侧头用肩膀托住手机，耳朵没有离开听筒。然后双手把行李箱在后备箱放好，听筒里没有了姜晴的声音。 挂断了，应该是自己这边不小心。江河把酒店名字报给司机，空车牌被翻下，计价器打票走纸，女声机器音播报：“欢迎乘坐北京市出租汽车……” 江河打开导航，距离姜晴还有近五十公里，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手机有些发烫，他不禁想：是不是应该换手机了？上一次误触紧急联系人给她拨过去五个电话，这一次是通话中断。[④] 司机开得很快，在黑暗的车内看手机让眼睛有些不适。江河关掉导航软件，手机背后的热量慢慢散去。抬眼就能看到计价器上的数字不断上升，像他正不断迈向姜晴的每一步。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江河付过车费，有服务生过来开门。表示过不用以后，江河自己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下，站在酒店门口给姜晴发微信。打了几句又全部回删，踌躇的感觉和刚出机场的时候一样。 优柔寡断得不像自己。江河叹气，算了，先进去再说吧。 这个时间的大堂里没有什么人。还没在沙发坐下，江河一眼就看到了独自坐在茶桌边看手机的姜晴。她穿着真丝睡衣，肩上披着一件外套，头发慵懒地散落在肩膀上、锁骨上。 似是感到江河的目光，姜晴抬头，撞进了江河的眼睛里。 她笑着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小跑着向他而来。 江河也不自觉地快步走向姜晴，想好的各种借口出口变成了一句：“晚上很凉。”自然地把姜晴肩上的外套拢紧。 “我想你该到了，先下来等你。” 可能是觉得这么说有点暧昧，她又补了一句，“我先到的北京，比你熟点，你算是客人。” “你也出差吗？” 江河刚想应下，但谁家好人周五出差，周末办事？ “没。” 姜晴还没追问，两人已经走到了前台。 江河摸身份证，姜晴凑近，小声问他，“你是再开一间房吗？” 他的心跳从第一眼看到姜晴的时候就开始加速，现在有些更快，耳边似乎都是如雷的声响。江河语气未变，甚至有些戏谑地开口，“可以不是吗？” 姜晴没有扭捏，对前台说，“您好，1408办同住。” 前台把手续办好，递给江河房卡。“我帮你省了好多钱，怎么谢我？”姜晴的表情有些调皮，两人一起等电梯，江河真的在认真思考。 “我开玩笑的。” “要不要去看升旗？” 姜晴还没回答，江河的脑中跳出姜晴笑着奔向他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先前犹豫踌躇的答案—— 原来是近乡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