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长沙人不睡觉
在新型情人节五月二十日的前一天，阮思微终于即将拥有一个不用加班的双休。她在周五晚上一下班就迫不及待地联系姜晴想找个地方花前月下，不巧的是，姜晴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晚上飞长沙。” “出差吗？你们公司还会这么没人性？” 姜晴斟酌，早就想把和江河结婚的事情告诉她，但从五一开始她就在忙一个大项目，根本没有时间和她见面甚至煲电话粥。三言两语也没法解释清楚，结果拖到现在都没告诉她。 导航显示还有四十分钟到达，讲清楚来龙去脉也有点困难。 “我跟阮思微打个电话，”姜晴对正在专心驾驶的江河说，“她什么都还不知道。” “好。”江河调侃，“你适合在保密局工作。” 姜晴瞪了江河一眼，他当然看不到。 “你现在有空吗？给你打个长电话。” 微信视频很快拨过来，屏幕前的阮思微一身睡衣，头发蓬乱，正吃小面。“我吃饭呢。你吃了吗？” “吃过了，”姜晴觉得视频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友好，“网不太好，我给你打电话吧。” “什么事呀，这么神秘！”听筒那边传来阮思微吸面的声音，姜晴想了想怎么开口。 “微儿，我结婚了。” 听筒对面有一阵嘈杂，隔了一会儿才重新传来阮思微的声音，“啊？” “我说，我结婚了。” “啊？！” “现在去一趟，呃，婆家。” “啊？！！” 姜晴把听筒拿远了一点，江河轻笑出声。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不是因为被称作“抢走她姐妹的狗比男人”，也不是因为“怎么是这么远的外地人”，而是因为听到阮思微在电话那头崩溃大喊：“我不是才见过弟弟吗！他那么信誓旦旦情比金坚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然后姜晴说，不要乱用成语，他和他的青梅竹马已经订婚了。 邹奇订婚了？是在五一之前还是之后？姜晴那天晚上喝酒大哭，不止是因为让人作呕的相亲男吗？ 姜晴没再多讲，更多地在安抚阮思微的情绪、解释他们还没有公开、强调这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以及她现在头脑非常清醒不是被骗。开到机场，听筒那边没了歇斯底里，姜晴眼里已隐隐有些泪光。 “我到机场了，回来跟你说。” 江河拿了一张纸巾给姜晴。 “长沙这两天天气好像不是特别好。”江河把天气预报界面拿到姜晴面前，显示明日小雨，周日小雨转中雨。 “没事。我又不是一到下雨天就死机。”姜晴感受到江河的忐忑。比起即将要见到他家人的自己来说，他好像更为紧张。 刚刚没有和阮思微仔细说来长沙的始末，她总不能说“和江河结婚连双方家里人都瞒着，这次是因为他父母打电话叫他回家相亲，就连媒人也不停打电话来，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跟着回去一趟”吧。 姜晴想到上周日在商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有些小尴尬。但得知事情原委和所谓的前女友或者其他女人都没有关系时，她不由自主地有些雀跃。 “他们催得烦了，我就直说了……姜晴，跟我回去一趟吧。”江河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可怜兮兮，像小狗。 “笑什么？”江河看到姜晴嘴角弧度越变越大，发问。 “没什么。你有没有看过《小鲤鱼历险记》？” 江河警觉，最近姜晴老是拿一些同词梗来开他玩笑，“看过。小鲤鱼跃龙门。” “那你还记不记得动画主题曲？” “大大大，小小小。哆来咪发嗦啦西？”江河轻唱。 “就是这首。我给你唱后面的。 “小鲤鱼 模样真神气 活蹦乱跳 滚了一身泥 看江河 一望无边际 他说 他说 我能游过去。” 果然。江河无奈。 姜晴上下打量江河，目光最后停留在江河的胸肌上，别有深意地说，“你是挺一望无际的。” 江河不甘示弱，“就你能游！” 姜晴“咯咯咯”笑起来。 江河看着她笑逐颜开，心底的疑问渐渐散去。 算了，问不问的，反正人已经在他身边了。 长沙不愧是有名的夜生活都市，车开过五一广场，明明已经接近凌晨，大街上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长沙人都不用睡觉的吗？”姜晴趴在车窗边看灯火通明的夜景，真诚发问。 “没有吧。”本地人江河回答。 “你爸妈睡了吗？” “没有，在等我们。” “现在登门是不是太晚了，”姜晴终于有些紧张，“要不我们明天再回家吧。” 她说的“回家”就像给江河塞了颗蜜枣，江河心里泛甜，伸手拢住姜晴肩膀，安抚道，“不晚。”仍觉不够，“没关系，长沙人不睡觉。” 姜晴捶了他一拳。 长沙的夜宵店味道还不错，凌晨两点的解放西摩肩接踵，橘子洲晚上会有烟花表演——不过现在应该赶不上了。湘江边的风、夜市的闹、码头的浪漫……这些所有，都想带你看。 都想和你一起去。 江河在心里对姜晴说。 还没决定好一会儿先去哪个地方，司机已经把他们载到。下车后姜晴拎着各式的礼物，在原地转了个圈，问江河：“我看起来端庄吗？” “很端庄。”像送年货的福娃娃。 江河把拎着的东西都挪到左手，右手去牵姜晴，“走吧，回家。” 姜晴乖乖跟在身后。 没等江河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已经被打开，江河的父母像是每时每刻都在蹲守，姜晴感受到了他们的迫切。 站在前面的江河被忽略，伯父伯母翘首以盼地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姜晴，“是小姜吧？” 姜晴推了一把江河，好让自己能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整个人笑起来打招呼，“是的，伯父伯母好！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 门口放着一双粉红色的拖鞋，一看就是为她准备的。反倒是江河的拖鞋被随意地摆在一边。室内灯光明亮，让人以为是在白天。 长沙人果然都不睡觉。姜晴脑袋里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寒暄过后，四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姜晴手里被塞了一杯热茶，掌心被温得guntang，让人全身都热起来。 回答了一些简单的例如“你是哪里人？”、“爸爸mama是干什么的？”、“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你们交往多久了？”等常规问题，江河叫停了查户口似的问话，江河的mama不甘于就此结束，扔出最后一个问题，“小姜，你们有结婚的打算吗？” “啊？” 姜晴疑惑的第一反应让江河mama脑中敲响了警钟，连忙做出补救，“没什么没什么，是阿姨太唐突了。你们两个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年轻人多相处相处。” 姜晴用眼神询问江河：“你没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江河用眼神回答：“没有，我只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在心里给江河竖了一个大拇指：你应该做保密局局长。 “你没点头我怎么敢说。”这句眼神姜晴没能理解，江爸爸也出来打圆场，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爸，妈，我和姜晴单独说句话。” 江河拉着姜晴到一边，背对着江父江母，姜晴先开口：“我一直以为你说了！所以根本就没问你，想到的所有需要‘串供’的问题都是建立在我们已经结婚的基础上。” “你没点头，我一个字都没往外说。不影响。” “那，你现在和他们说？” “好。” 两人又重新回到沙发上，留下江mama和姜晴面对面，江爸爸被江河叫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房间内传来了江爸爸一句响亮的“臭小子”，江mama引颈去看，朝姜晴抱歉一笑。父子俩很快就回到了客厅，江河正用手揉脑袋，委屈地看向姜晴。 似曾相识的眼神。 首次会面很快结束，江河抓着姜晴的手逃出家门，关上门前还能看到江mama望儿媳的焦急眼神，和江爸爸面色不善地瞪江河、转而和蔼可亲地叮嘱姜晴晚上注意安全的神态变化。 “这样好吗？会不会有点太轻率。”姜晴回顾自己的面对公公婆婆的仪态，询问江河。 “不会。把你捧着都来不及。先让他们消化一下，明天中午回家吃饭的气氛会变得轻松一点，”江河打车，“我们先回酒店把行李放下，然后出门逛逛？你累吗？” “还好。都听你的，”姜晴去摸江河的头，“你刚刚被揍了吗？” “我爸说我祸害你。怎么能够不通知双方父母就这样做决定。” 姜晴幸灾乐祸，“可能是有点。” “为了避免你被揍，到时我一定挡在你面前，跪求你爸妈的原谅——‘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明明是一开始她提的。“不用，我们各自承担吧。”她妈应该乐得看她嫁人，可能爸爸会痛哭流涕，但肯定舍不得打她。 车来了。江河把行李箱搬上后备箱，两人合用了一个。在姜晴靠着江河睡着前，江河说：“对不起，本来应该是我先去拜访你的父母。” “这有什么的，下礼拜一起去吧，不差这几天的前后。”瞌睡泡被自己戳醒，下周的行程在瞬间被定下。 “去……吗？”江河难得有些吞吐。 “嗯。”姜晴坚定。不可能保密一辈子，况且现在…… “好。” 况且现在，她好像真的把江河当做了能够一起走完漫长一生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