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天下绝景

    “仙客尝尝，这是公主平日最喜欢的白玉糕、清心片、和藕花糖。”侍女殷切的捧上几碟精致可口的点心。

    清枝却之不恭，只好随手拿了一块，慢慢咬了口，入口确实不错，香软绵密，但对少女而言有些太过甜腻了。

    “仙客，喝茶。”侍女似乎看出来了，立刻奉上一杯茶水。

    清枝将手中咬了一半的点心放下，转而接过杯盏。

    “仙客不吃了吗？”

    “不必了。”不知为何，她下意识觉得这东西不好多吃。

    正当此时，外面侍女禀告说，平阳公主邀请仙客一同用膳。

    到了公主寝殿后，清枝看着满殿宫女和桌子上丰饶佳肴，忽的有些恍惚，又见华装少女殷切询问昨夜睡得可好，更觉得一片安宁祥和。

    见清枝像昨夜一样没有用膳，侍女开口：“可是饭菜不合仙客胃口？”

    平阳一听，也怔然停下：“何jiejie不喜欢吗？”

    清枝摇头，她昨夜是怎么说的来着——“我已辟谷，不食烟火。”

    “偶尔用一点也无妨，何jiejie尝尝吧，就当是陪我？”见平阳恳求，剑修显而易见犹豫了，只好跟了几筷子。

    等二人用过膳食后，平阳命侍女在外头花廊下准备好枫露茶：“何jiejie，我行宫里的枫露茶还算不错，且尝尝。”

    清枝正端详着房中四壁的挂画，不知为何，此处并没有什么书法真迹，反而都是些奇异画卷，画的还是些神仙精怪之流。

    “平阳对这些精怪传说有兴致吗？”清枝问道。

    “是，何jiejie在外流离，一定听说过不少奇闻轶事吧？”

    见她感兴趣，清枝笑：“奇闻轶事算不上，却听过不少传说，要听听吗？”

    “好！”

    “天地开，三皇生，为伏羲、神农、女娲，这三位便是万灵之始。”

    “自从神魔大战后，阴阳分六界，为神魔人、妖鬼仙。”

    “如今神界封锁、魔界隔绝，鬼界更是有去无回之处，所以也只有人妖仙还有些牵连交涉。”

    清枝有心想要借此探查朝日国在哪界，便说了些普通修真人士都耳熟能详的，哪知平阳并不感兴趣，既不说这些都听过，也没有任何诧异之色，反而开口问起她来了：

    “何jiejie呢？何jiejie生平过往是如何的？家中可有父母姐妹？”

    清枝一愣：“我？我原生于人界，后来家中......发生了些意外，父母皆亡，便拜入了仙门。”

    平阳倏然一怔，轻轻伸手拉住了她：“抱歉，何jiejie。”

    “天命如此，你又何须道歉。”

    见她面露歉疚，清枝也收起了探寻的心思，笑着回握了她的手：“我虽然年纪不大，也算是命途跌宕，也见识过不少奇景，我讲给你听听吧。”

    “好！”

    “天伦散尽后，我拜入了仙门中的九日派，之后派中大火，我又辗转至仙门最负盛名的苍剑宗。”

    “苍剑宗最高峰便是凌华峰宫，行宫中的白玉方池里种着仙门灵气最盛的金莲，终年不谢、日月恒之。”

    “随后因为些意外，又入过魔界，魔界坐落九幽，终日煞气笼罩、无花无叶，只生长着一种荼幽草，为魔界之宝。”

    “魔修残忍，却同凡人一样也有节庆，我就曾赶上过花宵节，满街都是人间花树，虽然一夜就谢、却是魔界一年一睹的绝妙。”

    “至于人界，那节日可就更多了，上元上巳寒食、中元中秋重阳，还有除夕，对了，还有皇帝诞辰，为万寿节。”

    “万寿节那日，皇帝要宴请朝中文武百官，我也曾同父母去过一次，也曾看过皇城中清华池的......红莲万顷。”

    少女越说语调越温软，眼前闪过幕幕往昔。

    “至于鬼界，为了换人生魂，也曾大着胆子去闯过一次。”

    “酆都冥府，鬼气横生、阴气虐盛，寻常鬼魂要走过一道鬼门关、一座奈何桥，路过一块三生石、一条忘川河，之后再过六座曹官府、十座阎罗殿，方可转生为人。”

    “而三途川便有一条火照之路，川边生着三百里曼珠沙华，相传是鬼魂生前追思所化。”

    清枝远目含笑，神色追忆：“我还曾见过曼陀罗华，其色皑皑，相传是冥府之主的旧忆所化。”

    “至于妖界，因为群妖分散，所以并没有什么界限，但有不少大妖都聚集在极东之地归墟，那还有归墟海，据说聚了八纮九野之水、集了天汉忘川之流，所以才百妖盘踞、万灵生长的。”

    “那处——”清枝笑了下，“简直如世外桃源，有一处归墟之丘，生着漫山遍野的桃花，妖妖灼灼、不见花落。”

    剑修讲完后，迟迟不见平阳搭话，不由得侧头，却发觉适才还神采奕奕的女子脸上一片怔忡落寞。

    “怎么，是太无趣了吗？”

    “不。”平阳摇头，微微扯出一抹淡笑，“jiejie说的很美，只是......”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游丝：“我无缘相见了。”

    清枝以为她因为自己双目失明而悲伤，不由得伸手轻轻握住她：“说不定，还有转圜的机会。”

    平阳愣了片刻，随后温柔摇头，绑在目上的纱幔也轻轻摇晃：“......已经晚了。”

    她言辞中含着过于凄婉的遗憾，几乎是让人心碎的悲凉。

    清枝不禁心生怜意：“不会的，怎么会晚呢？我一定治好你的眼睛，我答应你。”

    听见剑修信誓旦旦的保证后，平阳终于重新含笑：“这就不必了，我只盼望何jiejie能多留几日。”

    “多留些时候，平阳便心满意足。”

    清枝并未起疑，而是无不答应，平阳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难得遇见外人跟她说些趣事，多呆些时候也无妨。

    随后宫女进来禀告说茶泡好了，二人又去了碧纱花廊下。

    太阳透过花架投下，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清枝惬意眯了眯眼，只觉六界喧杂尽数退去，唯此间岁月长。

    浅浅抿了口茶水后，听见平阳温声开口：“何jiejie见识过那么多绝景，可有最心仪的一处？”

    清枝“嗯？”了一声，侧头去看，什么叫最心仪？

    却见女子面上带笑：“方才听闻jiejie说过那么多绝景，五界之中，若是让jiejie在其中选择一处隐居之所，可有中意的？”

    清枝放下茶杯，有些疑惑的摇摇头：“天下绝景何其多，何来最中意的说法？”

    平阳颔首：“也是。”

    剑修却无心喝茶了，她心思纷乱的看着桌上杯盏，怔然发呆。

    为何平阳要开口问这个？什么叫最心仪的一处？

    对了，魔界鬼界从来不与外人相连，她怎么去的，又是怎么安然脱身的呢？

    忽然间，旧忆模糊起来，修士冥思苦想，却也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些微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