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有风

    /二周年新卡衍生/

    万人敬仰的首席少将以身殉职，陆沉一身规整的军装沉眠于英雄的灵柩里，看起来格外安详。

    葬礼上来了不少吊唁的人，他们排着长队，随着牧师的悼念词为这位伟大的少校献上手中的白花。

    我是其中一员。

    这次是以后辈和下属的身份前来。

    和普通民众不同，HSA的成员可以有和陆少将单独道别的时间。

    陆少将是我学生时期的前辈，也是我HSA的直属上级。从我毕业进入组织那年起，我和陆沉已经认识很多很多年了。

    “陆少将，一路走好。”

    我看着他俊美无暇的遗容，喃喃低语。远在生命新纪元以前的悠远记忆里，他正如同那位中了魔咒而沉睡百年的公主，人们多希望他没有死，只是静静地睡着了。

    身后响起敲门声：“姑娘，后面还有人等着给陆少将献花呢。”

    “不好意思，我……我还想多看少将一眼，他是我最尊重的前辈，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同僚摆了摆手，勉强同意了。

    “少将，原谅我今天穿着军装却还是冒昧唤你名字……陆沉，你知道吗？你离开后的这些天一直在下雨，蓝色玫瑰淋湿了，园丁说要找人来搭棚子……我没你会照顾它们，除了你，别人都照顾不好它们……”

    他护在胸前的手链，我有一模一样的，此时正戴在手腕上。咽喉涌上一阵呛人的酸意，心脏无可抑制的抽痛着。

    若上天有灵，定会为失去这样一个少将而倍感痛惜。离别前的一吻，原来是阴阳相隔、诀别人世的预兆。可谁有避得开这命数，他们的身份注定难以长相厮守。

    “你安的什么心？居然带着定情信物陪葬……”我咬紧嘴唇，尝到眼泪的咸味，“你以为这样很浪漫吗？”

    死去的人又怎能起死回生。

    人总要往前看，被困于此就永远无法往前迈进。

    “我会替你完成你的遗志，少将。”

    出征那日，纷飞的彩带点缀着苍白无色的天空，他不顾众人的惊叹在战舰启航前与我相拥。我捧着他的脸，迎上他情难自抑的吻。

    “我以全部的信仰向你起誓，太阳会再次升起，而我们也终会重逢。”

    泪水染湿他的鼻尖，我贴着他的唇，说：

    “好，我等你。”

    等待本应充满期待，最终等到却是他冰冷的遗体和一封带着他气味的遗书。

    我站在他的灵柩旁，面对中央塔上飘扬的旗帜深深鞠躬，抬起手，指尖与眉齐平，敬礼。

    “我愿意为组织与人类事业献出毕生所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竭尽全力守护这座城和这片栖息地上顽强生存的所有生命。”

    陆沉一动不动，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安静聆听。

    我注视着他，最终还是摘下肩章，连同他宽大冰冷的手一起握在手心。我拥有过这个人，他无论生与死都是我的。我低头吻上他的唇，没有温度，没有回应，却依然能够我唤醒为他心动的本能。

    “我爱你，陆沉。这句话迟了太久，错过了正确的时机。我爱你，就让我带着对你的爱与愧疚活下去，直到我们再次相见的那天……”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再凄美的结局也会有葱茏懵懂的时候。

    那时的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专心致志地聆听台上领导的发言。陆沉身着上校的制服，庄重的坐在其中。

    哪怕大脑告诉我不能分神，可我的目光早已控制不住往他身上投去。他似乎没有发现我的视线，或者说注意他的人太多，我的爱慕被湮没其中了。

    我失落的垂下头，再次抬起头时，那让我等待已久的目光隔着人海与我相撞。

    一颗彗星撞击地球，我的心也因为陆沉的笑容狠狠震动、心花怒放。

    他毕业多年，早已褪去书卷气，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军官的沉着与冷静。这样的他让我感到陌生，我和他并不只是军衔之间的差距。

    不久后，我在基地附近的咖啡店偶遇他。说实话我很想当做没看见他，但他率先一步叫住了我。

    他还记得我的名字。

    那么温柔的唤着我，就像把我的姓名当成音符写进大提琴的琴谱里，如曲子一般悠扬。

    “那天在礼堂，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嗯？”

    陆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羞恼地搓了搓短短的发丝：“啊这个……来之前剪短了……”见他笑而不语，我怯生生地问：“不好看麽？”

    陆沉摇头：“很好看。”

    “那……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

    提问过于大胆，我刚想道歉，头顶就被轻轻拍了一下。陆沉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你怎样都好看。”

    那条手链是他以“陆沉”的身份赠与我的浪漫。

    在某次实战考核中，因为队友的失误让我陷入于孤立无援的险境。生死交错间，眼前闪过与陆沉相处画面。一幕幕光影零落，宛如通往黄泉的跑马灯。

    我不甘愿就这么死去，他还在等着我。于是我咬紧牙，驾驶战机紧急迫降……不到最后一秒绝不放弃。

    再次醒来已是绝处逢生。

    我躺在病床上，鲜血浸染的大地和支离破碎的残骸，似乎还只是上一秒发生的事。

    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被系上了一条手链，我艰难地转头，只见一身训练服的陆沉正闭着眼，环抱手臂守在病床旁。他看起来十分疲惫，眼底青黑，呼吸有些沉重。

    而在他的左手手腕上，系着和我一样的手链。

    我支起身，用手指碰了碰银色的圆环，那人没有醒来，我更加大胆的触碰了他的手背和凸起的指节。

    手指被攥住，上方传来低沉的声音：

    “醒了？”

    我尴尬的笑笑：“嗯……对不起，吵醒你了。”

    “下次直接叫醒我。”

    陆沉没有松手，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越收越紧。

    我点点头：“请问长官，我这次表现得怎样？”

    陆沉笑着说：“恭喜你，顺利通过考核。”

    “这条手链……”

    “是送给你的纪念品。”

    我摸了摸发烫的耳垂：“那你怎么也有啊。”

    陆沉轻轻一扯，我便如一片落叶般毫无防备地坠入充满苦艾气息的怀抱中。陆沉贴着我的耳廓，鼻尖蹭着耳后的发丝。

    额头上还贴着绷带，淡淡的药味儿揭开他心底的恐惧，怀里的女孩差点死亡，他无法忘掉那如同世界坍塌般的感觉。甚至比那还要糟糕。

    “喜欢吗？”

    “喜欢。”

    “这条手链只有我们有，别人都没有。”

    “那不就像定情信物了嘛……”女孩牵着他的拇指呓语，“你这样我会误会的呀，陆上校……”

    女孩睡着了。

    寂静的病房荡起一声长叹。

    “你没有误会。……而我才是那个傻瓜。”

    他多希望你长命百岁。

    可他又清楚的明白，战士不能失去冒险的勇气和顽强的斗志。他也一样，你们都一样。片刻的安宁弥足珍贵，又何必奢望长长久久。

    有些人直到濒死才想起亏欠了谁什么，而陆沉一直都知道他亏欠了女孩太多。该用什么方式去弥补已经不重要了，他总有一天会踏向英雄出征的不归路。

    可他就是这般自私，一心想着索取又狠心将她抛下，献上真实的自己，却不给她回应的机会。在命数倒计时之前，他只能盼她、护她、爱她，唯独无法陪她去想去的未来。

    他们有着同样的信仰，有着各自的宿命。在这片绝望和希望共存的土地上，他们唯有向前才对得起许诺过的誓言。

    陆沉在遗书中写到：

    “这是我为自己选定的死亡，等一切落定，再递给我那枝蓝色玫瑰吧。”

    阴雨蒙蒙，墓园内静谧幽深。不远处，一位身形挺拔的男人撑着伞，在最中央的墓碑前安静祷告。

    “HSA少将陆沉逝世一周年，一切安好。”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靠近，微微侧身，用伞遮住了他的脸，熟悉的嗓音让人觉得不真实。

    “墓碑下的灵柩里是空的。”

    我问：“那你知道底下埋着什么吗？”

    他回答：“蓝色玫瑰的种子，花期快到了。”

    如果世上真的存在死而复生。

    那么有爱就能重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