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人相处

    天气渐冷，有棉絮一般的雪花翩飞，来时将一排排的灯笼吹得孤寂。

    平平无奇的家宴，只少了楚离落一人。之前我希望他消失在我生命里，没想到当他真正消失的时候，过去的真相一一浮出水面，令我心生不忍。原来残忍的是我。

    楚映康兴致还不错，几个月抹平了丧子之痛，在朝中靠着楚离落的殉职如日中天，又有新过门的姨娘怀了身孕，整个人春风得意。他饮了好些酒，席间还有家伎歌舞表演，太尉大人当真是宝刀不老。

    末了他通知我们冬至节全家到湍口泡温泉。湍口是皇家温泉圣地，此次楚离落救驾有功，皇上给楚映康诸多封赏里在湍口划了一小块地给他。楚映康派人建成一所温泉别庄，赶在冬季前完工，今年正好前往。

    楚家也有别的温泉地，去年楚离落带我去过一处，当时不巧恰逢葵水，只能在边儿上看着楚离落泡。

    这次去湍口要带的人不少，所有姨娘通房都带上，我估计楚映康是想玩一些新奇的男女嬉戏。

    走出正厅时，我步子有些虚浮，稚玉回院子给我取伞，来时我刚从铺子回府，急急忙忙就往这边赶。我只好找了根柱子微倚着，等夜风吹醒醉意。

    “嫂嫂~”

    不知谁贴着我耳边轻唤我，我吓得登时睁开双眼，鼻尖碰到了他的脸颊。

    “楚啸玉！你不准再吓我！”

    “我没吓你啊。”楚啸玉摊手表示委屈，“我见嫂嫂醉了这样好看，忍不住来叫你一声，而且我声音很轻。”

    我也没法置气，挥挥手：“你走罢。”

    “嫂嫂走不动道还是不认识回去的路？要不要我帮忙？”

    “稚玉会来接我的。”

    楚啸玉向我逼近，但我退无可退，我背后是柱子，他双手撑在我身后，将我圈住：“嫂嫂可真是无情，用完就不认人了。刚给你舔的时候你不是很快乐吗？”

    方才用饭，楚啸玉又偷偷钻到桌子下撩开我的裙子舔弄我的阴户，他的技术确实高明，舒服得我不愿反抗。但那毕竟是暗地里进行的，明面上我不能和他走得太近。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我们迅速变成正常的样子。

    楚靖越一个人撑伞而来，看看我，又看了看楚啸玉，说送我回我的院子。楚啸玉厚着脸皮也要送我。于是我们三个共用楚靖越一把伞缓缓同行，几乎是挤在一起。他们二人有几名侍从，但我很少见到他们的侍从。

    他们都不说话，但异常和谐，可能这就是兄弟的氛围。

    到了冬至节日，太尉府门前六辆豪华马车整装待发，往湍口开拔。翁爹的姨娘太多，要三辆马车才装得下。有一辆马车载着楚映康、最得宠的姨娘、有孕的姨娘、楚啸玉的生母和一名伺候的侍婢。还有一辆马车专门放行李包裹。最后一辆马车乘坐的是楚靖越、楚啸玉和我。

    楚家不重男女大防，没有把我和姨娘们分在一起，而是按辈分论，同辈的在一起。不过倒也正常，我的身份是正室，于礼并不跟侧室一道。

    但车里是楚靖越和楚啸玉两人，让我有点不自在。这架马车只有我们三人，其实宽敞得很，我坐在正对门帘的主位，左边是楚靖越，右边是楚啸玉。

    我想挑开窗帘看看外面的风景，但窗子都被他们挡住了。我问楚啸玉能不能跟他换位置，他说不行，我也不知为何不行，只觉得他在故意惹我生气。我轻轻地骂了他一句“小气”，他不乐意了，恶狠狠地就要向我扑来。

    突然车轮似是磕到了石头，整车颠了颠，我被抛到了楚啸玉怀里，我的嘴巴正好对准了他的嘴角。在我震惊间，楚啸玉微微转脸，伸出舌头来撩我。下一瞬我就被楚靖越扯到他手里。

    来不及去看楚靖越的黑脸，我觉得自己出丑出大了。虽然是个意外，但我决定要把气撒在楚啸玉头上。我对着他张牙舞爪，做干架的姿势，嘴里说“楚啸玉，我要打死你”，心里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楚啸玉也不动，在原地叫嚣着：“来呀来呀，有种你来呀！宋倾苒，你恶人先告状，是你亲的我！”

    我们马上就要扭打在一块儿的时候，楚靖越捉住我的后脖颈，我顿时失声。楚啸玉的气焰也降了下去。

    楚靖越的语气不复平日温和，有点冷：“想让外面的人都听见吗？弟弟没有弟弟的样子，嫂嫂也没有嫂嫂的样子。”

    我惭愧地低下头。但很快，我发现只有我一脸愧色，而楚啸玉这厮满面骄傲是怎么回事？

    场景有一丝熟悉，跟我刚到太尉府的一段时间像极。楚离落经常不在家，初来乍到的我亦步亦趋跟在楚靖越身后，但楚靖越平时做的事对于我来说太沉闷。我就是上蹿下跳的性子，跟楚啸玉更合得来，而楚啸玉经常来招我。

    每天我不是在跟楚啸玉打闹就是楚啸玉在跟我打闹，而楚靖越不是在做和事佬，两边安抚，就是在做大家长，两边敲打。我都习惯了我们三个这样相处。

    直到我学会了所有太尉府的规矩、临安上流门第的规矩、新妇的规矩……直到我和楚离落成婚，一切都变了。

    马车里安静了很久，我们谁也不动。楚靖越似乎有所意动，他挑开了他背后的窗帘，看向我。

    这不是给我示意，让我去看吗？我的脑袋马上就出现在车窗，随即楚啸玉的脑袋出现在我脑袋上面。一个小小的马车车窗，出现了三个脑袋六双眼睛。

    窗外是缓缓而过的香樟，表面裹了一层细细的雪，像糖霜。日头很好，照得湖面很蓝，远远的就像一颗瑰丽的宝石，真想拿在手里好好把玩。

    “那里有一个雪人！”我纤纤玉指伸向窗外一指。

    他们随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湖边有一个静态的背影，身上沾了不少雪花。

    “雪人的娘亲来喊他回家吃饭了。”楚啸玉说。远处一个女人走近那个正在钓鱼的身影。

    “雪人，吃糖葫芦。如果外面的树是一串又一串糖葫芦扎在地上多好。饿了爬树……”我畅想着。

    楚靖越和楚啸玉笑出了声。

    “你们笑什么？”

    “哈哈哈哈，想起你爬树去摘安石榴……”楚啸玉无情地揭穿我。

    那次真是巨尴尬。我才到临安不足五天，谨记阿爹教诲，在高门大户里要做大家闺秀，装也要装得像一点，不然未来夫家会嫌弃我性情咋呼没修养。楚离落回到皇上身边做事，楚靖越跟楚映康在书房不好打扰，楚啸玉带我到后院玩。

    楚啸玉说他们家的安石榴跟别人家的不一样，里面是白的，是被法师施了福的，口感滑腻，吃了唇齿留香，不过产量很少，一般他们自己都吃不到，拿来进献给一些贵人。

    我看楚啸玉一脸他很馋的模样，心想以后我是他的嫂嫂，可不就要罩着他嘛。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管那什么贵人呢，自己家的树怎么不能吃？

    索性我就让他等着，我上去给他摘一个，当然也给自己摘一个，毕竟我也会是这家的人，也不算偷窃。

    为了不让他们知道我会武功，我没有使用轻功，而是直接爬树。可我爬到半道，发现楚映康和楚靖越不知什么时候在下面看我。我登时脑袋发懵，手脚发软，心想完了完了，被太尉大人看见我这副模样，绝对会被退婚的，我要是被打发回建康，这得是多大的笑话啊。然后我摔了下来，被楚靖越接住了。

    他们跟我说的什么我也没听见，讷讷地想着回房收拾行李。可楚映康带着楚啸玉走后，楚靖越让我跟着他去熟悉管事，也没有提让我哪儿来回哪儿去的事，我才安心。

    后来我才知道楚啸玉戏耍我，那就是一棵普通的安石榴，而且他也不喜欢吃水果。最可恨的是，楚啸玉这厮竟然将这件事告诉了楚离落！这下我可和他结下了梁子，往后的日子里不是他作弄我，就是我作弄他，直到我成了他大嫂才消停。

    此时我的脸涨得通红，无论过去多久，现在想起来还是气，为什么自己当初那么笨，竟信了楚啸玉的鬼话！我想猛锤楚啸玉，但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每次挑衅他都是我自己吃亏，只能在心里虐待他。

    我把脸转向楚靖越：“二叔连你也笑话我？”

    楚靖越努力控制表情，仔细看的话不难看见他嘴角的抽搐：“嫂嫂生性纯真，难能可贵。”

    “你是不是在说我傻啊？”我疑惑道。

    楚啸玉噗嗤笑开，手捂着肚子。

    我又想去打楚啸玉，楚靖越第一时间拉住我，让我睡一会儿。本来跟他们俩待在一块儿我有点拘谨，但笑闹一阵子，仿佛回到当初，心里没那么抗拒了，人也放松下来。楚靖越让我休憩，我真就好好坐着闭眼睡觉。迷糊之间仿佛我左右都坐了人，我的脑袋靠在了一边的肩膀上，但我不知道让我靠的是谁，只知道车厢里非常温暖。

    淡淡的木质香和栀子花香交错在鼻尖，让我不觉努了努鼻子，想吸入更多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