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警局

    车子停在市中心区某街道派出所门口，陈素下车步伐跑得有点快，险些撞到行人。

    容意随在身后拉住她的手，说你别急。

    陈素怎么能不急，虽然路上一直跟容意说这个侄子不靠谱，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他父母去了别省参加一个行业展会，阳阳出了事不敢打电话跟父母说，就找上她。陈素天然地觉得对阳阳有种责任。

    陈素到办事厅前询问，很快找到相关负责的民警。

    对方带着两人绕过一段走廊，说酒吧带回来的几个刚做完尿检，去签字办手续领人。

    到了另一处办公室，里头灯火通明的热闹，案前坐着几个工作人员，有的在忙笔录，有的在打电话。

    阳阳和几个男孩子灰头土脸地坐在边上的长凳子等笔录。

    还有几个家长模样的站在旁边数落孩子，估计也是来领人的。

    陈素一眼就扫到蹲在角落里发呆的他，阳阳也看到她了，扬着毫无心肺的笑脸大声喊小姨。

    引来一堆人的注视。

    陈素没过去，反而先向旁边的警察同志确认情况。未成年混进酒吧，幸好没通知学校。

    但陈素还是谨慎地问：“他还在上高二，应该不会留什么案底以后影响上学吧？”

    民警瞥了眼角落那一排，严肃地教育：“知道他还是个小孩，你们这些做家长平时不做好监护，现在知道怕了？万一误入歧途，对社会、对家庭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想过没有？”

    陈素的成长路线基本是沿着好孩子、好学生的模板去发展的，她脸皮薄，头一次被说得臊眉耸眼，憋屈得一时都忘了怎么应答。

    反而容意扯住她的手，从容礼貌地对民警应声说以后会注意，让父母加强教育。话题顺滑地一转，问接下来的手续程序，都积极配合。

    年老的民警手里拿着一沓资料，闻言打量了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男人一眼。脸色稍霁地说去那边等会儿。

    尿检结果没问题，本来交了罚款就签字走人。可阳阳的事麻烦在他打了人。

    陈素躲开办公室人行来往的通道，就站在阳阳旁边，靠着墙角，胸前抱起交叉的双手，冷着脸不言不语盯这个小侄子。

    容意在另一边跟民警交涉，阳阳对这个与小姨子同行的高颀男人感到好奇，感觉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不自觉矮了一截。

    不是那种暴发户一样咄咄逼人的气势，是从容自若的天然隔开一道屏障。

    可阳阳又不敢造次，只乖乖缩起脑袋安静坐着。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回闯的大祸，但是宁愿受这小姨的眼刀也不愿意让爸妈知道。

    身边的同学时不时跟阳阳打个招呼，然后跟父母走了。

    阳阳百无聊赖，没想到从裤袋里摸出块软糖。他肯定不能独吞，主动献媚，递上来嘻嘻喊一声小姨。

    陈素“嘁”地一手打掉，寒风临下地看他：“你坦白从宽，说清楚什么情况。否则，我表姐、你妈会马上知道你进了派出所。”

    阳阳撇撇嘴：“就我们本来去跟踪小胖子的女票，没想到她脚踏两只船的是个公子哥。”

    “打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是讲义气的嘛，小胖那怂货平时老实巴交，我就想替他出口气。”他摊摊手，“我发誓我真没打到那个人。后面警察忽然撞门突击查捕，我都没来得及打，顶多扯坏了他的衣领。”

    对方是个二代，这就跟伤不伤没关系，落了人家脸面，有的是法子整你。

    阳阳是这会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小声问，“小姨，你说咱们多给点钱能把这事翻篇不？”

    此时走廊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没多久，从门口出现的一拨人在用悠闲散漫的声线讲话，肆无忌惮地打破深夜派出所的安静。

    其中一个长相奶油，眉眼狭长的年轻男子双手插在长裤的口袋在簇拥中迎面走进来。

    阳阳瞟了一眼，俯在陈素耳边说，就是他。

    几人有意无意地打了个照面，容懋是没想到在这里跟容意撞上。

    他原本眯着一双眼，戏谑谈笑的表情由停滞到消失，如只老鹰悄然收拢起双翼。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容龙一眼。

    旁边的大龙皱了下眉，眼神里带着否认。这点小事可不值得他暗地里找当家的通风告密。

    容意看也没看，只到跟前拍了拍陈素的脊背，柔声说：“你先带阳阳回去。”

    陈素惊讶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面容冷淡，一点辩不出情绪的笑压在唇角浅浅化开：“都是走程序的事。你侄子明天不是还要上课？”

    阳阳这个滑头，该机灵的时候半点不拖后腿，龇牙咧嘴亮着口白牙，冒出一股危机解除后的憨傻劲，“谢啦！表姨夫。”

    陈素从身后拍了下这傻蛋的后脑勺，阳阳毫无芥蒂地故意问，“我说错话了吗？”

    容意长睫覆盖下的笑意终于有了那么点温度，勾唇悠声道：“你没说错。”

    “好咧。表姨夫。”他恭恭敬敬，唱戏似的对着容意双手作揖鞠上一礼。

    陈素头一次在小辈面前不知所措，红着脸，色厉内荏将人赶跑。然后跟容意说小心点，“我先送他回去。不管结果怎么样给我个电话。只要不影响阳阳，多花点钱也是可以接受的。”

    陈素看了眼对面刚才那几人进去的房间，语气里隐隐透着担忧，回头对着容意终究开口，“抱歉啊。”

    但阳阳还是个小孩子，只是想替朋友出头，年少冲动可本性不坏，有些事情吃了教训，确实不适合再掺和进去。

    容意捏捏她的双颊，掌心落在她的肩头像个拥抱的姿势，俯在耳边温声如玉，“你的事从来就不是麻烦。所以，不要抱歉。”

    阳阳立军姿似的站在走廊外等候，手里老老实实拿着份先前手写的，已经签好名字的悔过书。

    看陈素沉默不语，他也一路跟在身后诚实忏悔：“小姨，是不是真给表姨夫添麻烦了？那些人能轻易和解吗？我妈给我这个月的零花钱还剩点，我都给你们。”

    陈素不知道怎么说，只回：“你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

    阳阳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在酒吧十几个人被拉上警车，只有刚才那几个是自己司机开的车，民警‘请’过去的。”

    “我在车上时无意中听到开车的警察跟他同事唠侃，说其中一个姓容，经常这么玩。”

    闻言，陈素脚步微顿，眉头细不可察地蹙起一丝厌恶。

    阳阳将悔过书递给前台的民警同志前，陈素顺手就先夺了过去拍照留底。

    “这次就当买个教训。你如果后面不好好想着上课还四处惹事，这份东西我可就发给你妈了哦。”

    阳阳撅了下嘴巴，不情不愿“嗯”一声，没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