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髭)称呼
* 髭切知道审神者喜欢自己。 源氏重宝获得主人的喜爱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什么的,只是开个玩笑呢,哈哈。 如今的主人喜欢本丸的所有刀剑付丧神。 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也同样喜欢他。 而他也不例外,如此而已。 至于这份喜欢是否是特殊的、与众不同的……? 源氏太刀绵软一笑。 哎呀、都活了一千多年,对于这种细致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擅长呢。 不要计较这么多嘛~ 那个孩子离不开他,他也不会离开他的主人,直到他守护这个孩子走完他想要的一生……明白这一点,不就足够了吗? 至于分别的悲伤是否让人痛苦?唔……作为刀的时光,他看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即使说目前获得了人身,也很难分辨好会有什么差别呢…… 髭切温和一笑。 他会守护他,是不是作为刀,是不是更特殊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都会陪着他的,直到无法抗拒的死亡来临。 所以,当这个孩子迷迷糊糊对他露出一个不设防的柔软微笑,期待地问他:“髭切,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真可爱呐,就像弟弟一样,总是这么单纯、可爱,总是如此热烈、明亮、温暖地看着他。 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唔是呢,主殿的名字,我记得是一个很美好的名字呢……嗯、叫什么来着?嘛虽然一时想不起来了,但那的确是个非常棒的名字哦。” 于是那个孩子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髭切有些惊讶,很快就把外套盖在审神者头上,温柔地将青年抱在了怀里,摸着他的头,温和地打趣。 “好了好了,怎么哭了?主人可是要成长为像源氏历代首领那样厉害的人,怎么像弟弟一样喜欢哭鼻子了?” 审神者一向开朗坚强,还未曾在他们面前哭过。 他也许真的是老糊涂了吧……其实有一瞬间的后悔,但髭切很少在意这种细小的感情,他更多地是在想:真可爱呐,不管叫什么名字,你都是我的主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髭切,我喜欢你。” 从他怀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哭意未褪的鼻音,小小的,却有一股子执拗气。 髭切微笑着回答,“嗯,我也喜欢你哦。” “……一直以来、谢谢你。” “嗯,我才是,和弟弟都被你照顾了呢,主殿。” 审神者最后从髭切怀里站起来,把外套还给了他,“谢谢。” 髭切接过外套,不等他说些什么,审神者就风一样地跑走了,他下意识地想唤,又说不出为什么,便放弃了。 看来是害羞了呢。嘛,明天再去看看情况吧。 * 对髭切来说,这晚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正如他来到本丸后的每一天。 ……啊、除了审神者哭了这件事呢。 嗯嗯,必须要好好保密才行,要不然,那个孩子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这些普通而宁静的日常,这些看起来平凡无奇的一件件事,这些他已经习惯了的,觉得会永远,不、至少会持续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生活,就像风一样,从他的身边跑过去了。 ——在他还来不及伸手去够的时候。 就那么,突兀、而又顺理成章地结束了。 * 审神者的初恋结束在那个晚上。 夜很凉,梦很温柔,现实则很普通。 他很狼狈,丢了记事以来最大的脸,老大不小了还在喜欢的人面前哭,并且终于接受了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这个事实。 * “髭切大人。” “啊,是前田啊,怎么了吗?” “这是主君从万屋带回来的点心,说分给大家尝尝。”身着披肩的棕发小少年笑得腼腆而温顺。 “……啊,”髭切很快微笑了起来,“谢谢你呀,前田。” “髭切大人一个人吗?” “唔,弟弟去种田了呢。” “啊,是说膝丸大人呢。膝丸大人好厉害,总能把蔬菜打理得很精神!而且非常好吃!” “哈哈,弟弟很能干吧~” “那么,我去帮忙给其他刀派送点心啦。再见,髭切大人。” “嗯嗯,再见。” * “哟~髭切,你看到主人了吗?” “啊、狮子王,”髭切摇摇头,“没有呢。主殿没在天守阁吗?” “髭切竟然不知道吗,”少年感的太刀小声地惊呼了一句,神色有些失望,又很快打起精神解释道,“是捉迷藏~鹤丸国永发起的,最先找到主人的人就是赢家~嘿嘿,那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目送着狮子王远去,髭切笑着摇摇头。 捉迷藏吗……真是他的作风呢,总是热衷于在本丸举办各种活动,和鹤丸国永一拍即合,想策划想得不亦乐乎。 每次都兴致勃勃地扬言要把本丸建设成时政第一幸福本丸什么的,真是可爱呐。 笑着笑着,髭切嘴边的弧度淡了几分。 竟然不知道吗…… 在别人看来,他和审神者曾经如此亲密吗? 髭切拉了拉外套,把目光投向了窗外飘零的落叶。 原来已经秋天了啊。 怪不得……变得冷清了呢。 * 审神者在相亲中认识了一位很可爱的女性。 对方是一位家教很好的女性,小他一岁,说话温柔而拘谨。审神者也是交谈后才知道,她家世代以除妖为业,才会在听说审神者就职于那个常人看来无比冷门的历史保护课时,表现得很重视,对他印象很好。 如果两家定下这门亲事,对于女方来说,便有了一个可靠的继承者,从审神者这边来看,由于对方家世颇有渊源,也算是一种飞黄腾达。 一切都很合适。 虽说审神者的父母并不知道这背后的隐情,他们也只是期盼着能看到审神者结婚生子,过得幸福美满,但为了给审神者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竟然把关系牵到了这么远,着实让审神者惊讶了一番。 岁月不饶人,审神者每次回家,都会注意到父母鬓角不断增加的银丝。 父母的幸福是什么呢? 有一个让他们骄傲的子女,仅仅这一件事,就足以令他们无比高兴了吧? 如果辞了审神者的职位,应对方的邀请当个除妖师的话,至少,明面上的职位看起来更风光。 他的父母,是不是会为此感到骄傲呢? 审神者注视着桌上的白纸,握笔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 这晚,屋内的灯一宿未熄。 * 即使直觉已经预感到了会有某些变化,但髭切从未想过,审神者会去到他如何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那个喜欢他的孩子,会自己选择离开。 他不是喜欢他么? 浅黄发色的付丧神一边望着夕阳,一边想。 “弟弟,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阿尼甲?怎么了,问出这种话,可不像你啊。” “嗯?” “名字……是我们引以为豪的象征吧?”膝丸陷入了思索,“虽然刀的名字会发生改变,但每一个名字,都作为我们的故事,最后构筑成了现在的我们。” “说的是呢。”髭切软绵绵地感叹,他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突然再问,“弟弟会选择离开我吗?” “?!”膝丸下意识就摇头,没有任何犹豫道,“怎么会!我和阿尼甲好不容易重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嗯。”源氏兄长微笑着回应,眉宇间却逐渐茫然。 但是——审神者却选择离开了呢……? 注意到了膝丸担忧的目光,髭切朝他安抚地一笑,“没事哦,接下来也要好好相处呢,膝丸。” 刚为兄长恢复正常松了一口气,膝丸下一秒就感动得热烈盈眶,“阿尼甲!QAQ” “嗯嗯~”笑。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直到有一天鹤丸国永来了。 鹤丸国永说,正是因为他喜欢他。 “正是因为喜欢,才要选择离开。心这个东西啊,如果不能如愿,喜欢得越是浓厚,就会变得越发痛苦,就无法前进。人的一生可是很短暂的,所以他们走得很快,他们会不断地往前走,把阻碍前进的东西……”白发付丧神的声音带着叹息却很豁达,明明是悲伤的事,他仍在笑,“——通通丢掉啊。” “通通丢掉吗。” 那是鹤丸国永第一次看到,即使在战场受伤都保有笑容的髭切,露出那么阴暗的神色。 ——仿佛豁然间,终于明白了、却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的懊悔与孤独。 “所以,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呢?”髭切面无表情地问。 “我只是来告诉你,”鹤丸国永的神色很认真,“别去阻止他。” * “既然你当初没有抓住他的手,如今,就别再阻止他前进……吗?” 机械地重复了一遍,髭切神色晦涩不明。 是吗…… 他已经成为了他前进的负担了吗…… 付丧神下意识地想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滑了下来。 咸涩的味道在口腔扩散,却远远比不上内心的空洞。 那个他以人身显现后才得到的、名为心脏的器官,以他从未感受过的鲜活度,尖锐、又空荡荡地疼。 和战场受伤不一样、即使去手入室也无法复原的、支离破碎的疼痛感。 仿佛整个身体没了支点、茫然不知如何自处的、想要逃避却又清醒自知的疼痛感。 是吗…… 原来如此…… 这就是区别呢,作为刀和作为人,面对悲伤、面对痛苦…… 他明白的、似乎太晚了。 如果那个晚上,他能说出审神者的名字,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呢? 审神者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话的呢? 原来当初的你、竟如此难过吗? 如果他明白得更早一点,是不是、就还能有转机? 髭切坐在审神者那天晚上呆的位置,一遍一遍地想。 * 这一天,远征破晓才回屋的膝丸发现:髭切…… 一夜未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