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4

    斯文听课有一个习惯，他要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手指捏住在最上面的一张纸的右上角。如果需要写字，他一直习惯用左手写字。

    如果他的书和本子合起来，那么可以看到他所有的书和本子的右上角都是微微膨胀弯曲的。

    戴眼镜的女生物老师提出一个问题，眼睛在透明的镜片里面停顿着和斯文看向她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她微微向下点了两下额头，示意她在期待着斯文的开口回答。她红色的卷曲短刘海微微颤动了一下。

    斯文放下目光，拾起书页往前面翻了两下。照着书上的条目读了出来。

    女老师带着亲和的笑逡巡全班看向她的学生们。

    “是的，如果考试中有这个选项的话，那么大家选这个一定会对。但是我们的课本没有将全新的东西包含进去。最近有一位麻省理工的生物学家，我想他姓做帕蒂尔，他的团队在自然杂志上的发表点文章的标题其实更符合这个答案。”

    在简单的介绍引入之后，女生物老师又结束了和全班同学的目光交流，她看回来了一开始正确回答问题的斯文。

    “虽然我不是你们的瑞典语老师，但是想跟你们分享拥有一个合适的标题有多么有趣。即使我们的同学们不懂他的文章内很多你们没有学到的东西，但只要你们也看到了这个标题，你们就获得了他的结晶一样的认知。”

    随着生物老师接过去他的说好的话，斯文的右手食指和拇指又不自觉地移动，夹在这页书的右上角上。重新进入专注的听讲状态之中。

    05

    沁园不觉得自己是愚蠢的人，她甚至用夸张点口吻对自己说出过这句话。那时候她附身捧起高压下水龙头喷出的水洗完脸，仰头，近距离看着镜子里自己被水珠浸湿的脸庞，她的注意力不在她湿成一缕的前额薄刘海上，她的注意力在她自己的眼睛上。她凝视着镜子，对自己，自言自语。

    “我不是愚蠢的人，甚至在我自我控制的不错的时候时，我是聪明的。”

    沁园时刻希望自己正了解着自己的想法，这是她向自己投出肯定的一颗激活按钮。

    每一次她照镜子，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短暂地盘踞在她的杂乱运动着的大脑里。她归结于整日看到的别人大都是金发碧眼的，而且自己照镜子的时间不比别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的要长，所以她现在对自己的脸，尤其是挂有少见到的种族标识的外表也会感到陌生。

    她检查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从眼角看到了唇角，又飘上去了额头，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头发湿了一点。沁园从墙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压了一下头发上的水分。

    她的头发还是黑色的，而一些同样在这里上学的国人已经将头发染成了金色。

    她特别想到的只有斯文。

    她对镜子散弄着她的额发到差不多蓬松的状态，然后撤回手抱臂，下巴尖往左又往右，检视着自己的脸。

    “如果我的头发是金色的，那我的脸会变成我不习惯的脸。但…我现在好像已经更熟悉金发了，所以也有可能会在照镜子时感到更熟悉…”

    沁园在自己对自己说话的时候说的都是中文。有后面来的女校友也进了洗手间之后，她停止了说话，离开了学校辅楼三楼的女洗手间。

    出去的时候正好和她的近血缘男校友斯文碰上了面。斯文作为对身外的四周更加习惯附上观察注意力的人，他先看到了沁园。

    等到沁园的整个身子都移动到了他的肩膀后面，斯文才开口叫她。

    “沁园。”

    “啊？奥。斯文，你好。”

    沁园抱着胳膊扭过头和斯文对视。

    她一开始被外国人用中文叫她的名字给吓了一跳。她知道有一个男性和她迎面走过去，但她的眼睛聚焦在她的正前方的地板上，她余光知道他的头顶是金色的，所以潜意识里代号这位路人为“外国人”。

    沁园的步子没有停住，她判定此刻和斯文的交流算完，然后旋着步子，移动着转了一个小圈，背过身去离开，背过身走了两步又意识到自己不够礼貌，然后她抬了抬自己的右手和身后的他告别。

    “再见。”这时候她说瑞典语。

    刚放下手她就想到他可能已经也背过身进洗手间了，她的挥手道别可能是给后面的空气挥的。

    但他的声音还是传了份一模一样的过来。他也用瑞典语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