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做最锐利的剑
“陛下知晓母亲的困境，求陛下相助！”朱映辰语气中丝毫没有乞求的意味，反而有些斩钉截铁，便是看准了李钰与太后的相争。 李钰绝不是那种会退让的性子。 “呵！”李钰冷笑，“你昨日不是看得明明白白？你母亲说了，并无芥蒂。” “你与太后不一样，”朱映辰没有理会李钰的奚落，自顾自地说道：“母亲曾写信给太后讲述朱溱恶行，太后也只是回了一句要母亲贤良以待，母亲是不敢说、不能说......” “所以呢？”李钰撑着脑袋，不解地问道：“朕不是三姑六婆，非得要管你们家的家事，朕做多了反而遭人闲话，说朕是拆散皇姐的姻缘。” 李钰将“姻缘”二字说的很重，朱家在外人看来，除去路途遥远之外，确实也算得上是一桩好姻缘，既是勋贵之后，家里又有些富贵底子，除了谋反之外，无论如何也落魄不到哪里去。 “有朱溱一日，我母亲便只能做他人的棋子......” 朱映辰还未说完，便被李钰打断。 “够了！你不必拿皇姐扯大旗，你在朕面前说破天都一样，你母亲受折磨时，你不也是在袖手旁观？”李钰对朱映辰的遮遮掩掩实在是不胜其烦，她早就命人查得一清二楚了。 “我没有！”朱映辰脸色一白，嘴唇颤抖着，似乎是忍受了许久终于有了可以爆发的地方，“我跟母亲说过，只要她开口，无论如何我也会与他拼上一拼！” 想到母亲每次隐忍的表情，朱映辰脸上的表情又变得麻木。 “母亲每次都支开我，以为这样就能保护我......” “他根本不是人、他......”朱映辰喃喃自语，旁若无人，“母亲太傻了，畜生怎么会听人言？” 李钰皱眉看朱映辰脸色变得愈发狰狞，心底暗暗有些不安。 只见朱映辰突然又摇头，低声说道：“不对不对，不是母亲的错，我怎么能怪母亲？是那个畜生！他就是个畜生！” 趁朱映辰还未来得及暴起，长安连忙出现，带人将他制住。 即使是被人按住头颅，朱映辰似乎已经深入自己的世界，嘴里只说着“畜生”“枉为人”这样的话。 “把他泼醒！” 长安眸色一沉，叫人从外间盛来雪水，直直地泼向朱映辰，许是雪水冰凉入骨，朱映辰这才清醒过来。 他脸上全然没有因失态而产生的窘迫，反而有种奇异的宁静。 “陛下，您的位置应该有很多人想要坐，若不是您，您猜，该坐上来的是谁？” “大胆！”长安眉头微蹙，穿着牛皮靴子的脚便不留情面地踩上了朱映辰的头。 即使是如此狼狈，朱映辰脸上却挂着怪异的笑。 “有朱溱在一天，我母亲便永远都受他压制，我母亲难道不是一颗极好控制的棋子？” “就连我也是牵制她的一枚棋子。” “陛下，您不得不帮我......哼——” 长安又是毫不留情地一脚。 “放开他吧！”见朱映辰没有先前那样癫狂，李钰便下令将他放开。 朱映辰摸了摸自己因被踩而受伤的脸，笑了笑，说道：“陛下命人跟了我这么些时日，相比有些事情你亦是心知肚明。” “只是不知陛下可否给映辰这个机会，成为陛下手里最是锐利的剑。” “你还不够格！”李钰站了起来，以绝对睥睨的姿态看着下首的朱映辰。 “你再怎么聪明，到底也只是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公子哥罢了，你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吗？你的母亲——一个寻常贵妇人，你的父亲——也不过是凭借祖辈荫蔽的寻常勋贵子弟。” “做朕的剑？你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长公主是朕的亲姐，朕不会视而不见，你啊，”李钰轻蔑一笑，“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陛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朱映辰跪在下首，虔诚行了个跪拜礼，“我只需要一点点助力，便可以让陛下无后顾之忧。” 朱映辰说的是真是假，李钰不在乎。 但她还是愿意施舍一个机会给他的——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 “他问你借人借物，给他便是，不必回禀了。” “是。”长安拱手退下。 晚间怕是又要下大雪了，朱映辰为了能早些回府，特地命人牵了匹快马，沿路的风霜刮得他的脸生疼，但他恍若未觉，一心只想早点回到母亲身边。 “母亲——”朱映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四周的仆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他，如同朱溱第一次发疯时的场景。 母亲身边的侍女满脸血色，挣扎着朝朱映辰扑了过来。 “公子！公子！”那侍女面露惶恐，“快救救公主！” 朱映辰反应过来，连忙把人推开，快步奔向母亲的寝室。 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呛鼻的气味，抬眼只见朱溱贪婪而痴迷地吸食着香炉里飘出的烟雾，而李莹则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瘫软在地，眼睛紧闭着，神色安宁得如同睡过去了一般。 “母亲！”朱映辰连忙过去扶起母亲，探得鼻息尚存，只是有些孱弱，身上有些衣不蔽体了，朱映辰只得颤抖着脱下外衣，为母亲遮蔽。 “母亲！醒醒！”朱映辰轻声呼唤着，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李莹胸前，探听她的心跳。 “你这是做什么？”朱溱转过身来，脸色如同鬼魅一样可怖，“你母亲已去极乐世界，勿要扰她……她方才舞得……呵呵” 朱溱拍了拍脑袋，似是在回想。 “好看极了……” 朱映辰缓缓放下李莹，神色淡漠，“朱溱，你可真是个畜生！” “畜生？”朱溱歪倒在一边，白色的粉末随着他的动作，扬了满地，“畜生又如何？谁能奈我何？” “等你母亲将李钰取而代之，那我便是那半个皇帝了！你母亲啊，不是做这个的料，到时候还不是要向我摇尾乞怜？” “就像那晚一样，”朱溱嘲弄地笑着，“堂堂一个公主，被我压在地上……当着这么多人……” 朱溱虚指了四周，“cao了……cao完了……她敢说什么吗？她不敢的……呵呵……” 朱映辰没曾想有这么一遭，一时间竟然也愣了，待他清醒过来时，他的拳头已经落在朱溱脸上，一下又一下。 朱溱毫无抵抗之力，手脚发软，被朱映辰压在地上打得七荤八素。 “你要把人打死了。” 朱映辰麻木转身，只见一位身着墨色布衣的女子翩然落在他身后，轻蹙眉头。 “你是谁？” “绣衣楼鸢使未闻。”未闻言简意赅，向朱映辰亮了亮刻着“绣衣”二字的腰牌。 “楼主命我前来助你。” 长安身负守卫皇帝的要务，自然不会抽身来管这等小事。 “既如此，你替我杀了他。”朱映辰冷冷出声，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朱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未闻却是摇摇头。 “陛下已经砍了一个长史，他才见召没几日，他若也死了，对陛下名声不利。” “不过——”未闻努了努嘴，“你就想让他死吗？没想到别的——更有趣的东西？” 未闻施施然又走到李莹身边，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便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被灌了太多的五石散汤了。”未闻点了点李莹身上的几个xue位，李莹果然吐出好几口白浊的汤水，吐出汤水之后的李莹这才幽幽转醒，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母亲！”朱映辰连忙上前，抱住李莹，用袖子轻轻擦拭残留在李莹嘴角的汤汁。 “如何？可有不适？” 未闻见状，又给李莹点了睡xue，让她沉沉睡去。 “让她睡会儿吧。” “我看你府邸里全是些外人，你连自己家的事情都弄不清楚——” “那就把他们都杀了！” 未闻被朱映辰的话吓了一跳，怎么还有个比她还疯的人，真是有趣。 “这样可不好。”未闻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捏住朱溱的嘴巴，强迫他张开嘴，灌下一瓶子药。 这一瓶子秘药灌了下去，不消一刻，朱溱便变得目瞪口斜了。 “他昨日又吃了一晚上的酒，今日又吃了五石散……” “这样的话，撞了风，瘫了也正常，即使不瘫，在床上躺个半个月也是使得的。” “好。”朱映辰反应过来，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议，“明日我便去他那些猪朋狗友那里闹上一闹。” “府里眼线太多了……”朱映辰抱着李莹上了床榻，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上被子，掖紧了被角。“总是找不到借口赶走他们。” “不规劝主子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吗？”未闻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那些大户人家不都是用这个借口发卖奴仆的吗？ 朱映辰摇摇头，“走了一个还是要被塞进来一个的。” 未闻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法子，“不如把他们毒哑了吧！” “哎呀呀，实在是个好办法——”还未等朱映辰有所反应，未闻便迫不及待地翻身离开。 不过两息时间，她又去而复返。 “我觉着你挺好的，”未闻眼中闪过一丝名为兴奋的光芒，“有趣，比楼主有趣多了！” “实在有趣——” 一转眼，人又不见了。 朱映辰眼神暗了暗，低头摸了摸母亲的额头，从前她藏得好好疤痕，如今明晃晃地揭露了。 “你们都死了吗？没看到驸马爷摔倒了？”朱映辰冷声道。 等那群人战战兢兢地把人抬出去，管家这才上前虚行了个拱手礼。 “公子，可是要请大夫？” “自然是要的，我瞧着驸马的病情很是严重，多请几个。”请得越多越好，要多到整个京城都知道。 待人都离开，室内也被清理干净，重新燃起了清心宁人的闻思香。 朱映辰这才真的宁静下来，瘫软在脚踏处，脑袋歪在李莹身边。 “母亲……”朱映辰喃喃道，“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长安派未闻过去自然也是有他的一番道理的，未闻很大胆，总是会想出十分新奇的点子——而他看出了，朱映辰正是需要这些点子。 “兰君公子到——” 长安腰间的剑被自己稍稍压下，他沉眉看着这个妖妖娆娆的兰君从他面前经过。 他近来很是得李钰欢心，虽无名分，但却能近身伺候。 “咳，”绕是如此，长安还是觉得兰君不如他，“我为陛下出生入死，这才是不一般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