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及时的反省
第八十五章 及时的反省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艾比把桌子上摆放的精致茶壶茶杯全部都推在地上零零散散地碎了一地，而她自己也趴伏在桌面上不住喘着粗气。 “艾尼亚，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但是，但是mama！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真的忍受受不了了！！” 柔软的鹅绒垫上，少女无力地跪坐在母亲的腿边，掩面而泣。这一段时间的尝试已经快让艾尼亚濒临崩溃，每当以为可以适应这一种程度的折磨后，那个带着令人屏息的恶意的灰雾就能把自己的意识拽着扯入更深的梦境中，玩弄出更耻辱的花样，给自己更痛苦又快乐的分裂感。 艾尼亚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个灰雾明显已经越来越成型，不管是吸取自己的精神还是灵魂还是念力，它都在变得越发强大，若是再这样放任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彻底困在梦里，成为一具只知道rou体欢愉的玩具。 可艾比似乎还没有把艾尼亚的痛苦真切地看进眼里。女儿想要再次离开自己，去到那遥远得完全无法触及的地方，只要想一想这些可怕的事情女人就觉得身体一阵发冷。 “那你要不要试着接受，不再反抗呢？说不定会很快乐的……” 艾比嗫嚅着嘴唇，又提出了一个让少女有些不敢相信的提议，说话的声音飘忽得让人听不真切。可艾尼亚却明明白白地听懂了，少女猛地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眼前的慈爱的母亲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陌生。 “mama……”少女轻声喊了下艾比，有些害怕面前坐着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某个占据了母亲躯壳的怪物，“mama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接受，你要我怎么接受？！” “我一定要回去，我要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然后我就会回来，mama，你要相信我，我既然可以回来一次，就一定可以回来第二次！” 少女的眼睛里燃烧着激烈的怒火，把那一双黑色的眸子烧得通红，里面熬夜形成的红血丝几乎把所有的眼白遮蔽，让她的美丽的面孔看起来诡异而狰狞。 “我要把它挖出来，不管是从肚子里掏出来也好，还是从脑子里扯出来也罢，我要把它找出来，让它永世不得超生！” 少女的胸口涌出无尽的、暴怒、愤怒、屈辱……那些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纠缠在一起，凸显着她的无能和绝望。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一个体系的力量就像是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不管念力再如何神乎其神，已经融化在身体里的诅咒就那么安然无恙地每一个夜晚都要折磨着艾尼亚。 被灌注着骄傲与自信长大的孩子已经在这件事情上受到了太多屈辱和挫折，如果无法亲手解决这个祸患，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的灰雾将成为艾尼亚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还不曾被驯化屈服的少女趴在母亲的膝上，双手握拳，充满希冀地看向最应该支持自己的人。因为情绪激动，眼睛里的毛细血管又爆裂了几根，几乎要从眼角流出血泪，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妖异可怖，却又是那么的鲜亮而生机勃勃。 ************ 这张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天鹅绒布面的软椅是我最近一段时间最喜欢带着的角落，只是坐在柔软的椅垫上翻看几页书，触手可及地抚摸一下艾尼亚柔软的长发就已经足够带给我莫大的幸福。可现在，我却坐在这里，颤抖着手抚摸趴伏在自己膝头的女儿脸。 何其相似，何其相似！ 和曾经那个撞得头破血流的自己何其相似！ 难道说命运从来不曾放过我，这一次还把恶毒的手伸向了我可怜的女儿？ 瞧瞧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乌发雪肤红唇，这张脸应该一直张扬恣意地笑着，沐浴在我和伊路米给予的全部的爱中，一步步屹立在念能力者的巅峰之上。 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的艾尼亚明明拥有这样的美丽，却和我一样终究无法摆脱折磨人心智的厄运…… yin虐，凌辱，痛苦，折磨，我似乎已经有许久不曾回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记忆，不曾主动忆起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自己学会低头，学会认命，学会做一个让伊路米深爱的妻子。哪怕后来夺得了可以并排站在伊路米身边的实力，也依旧无法改变已经浸入骨血里的，想要被他完全掌控的惯性？ 那些已经想不起来那些炙烈的，guntang的痛苦与欢愉，究竟是如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点点搓磨掉我身上桀骜不驯的棱角，一根根拔掉了我向往自由的羽翼的？ 命运终究是待我太过苛刻，从不曾给予我选择的自由，我只是在千百种扎得鲜血淋漓的道路中看似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唯一能让我活下去的那一条，欣悦顺从地把自己阉割成可以适应这个残酷世界的模样。 多么幸福的家庭啊。 帅气多金的丈夫，地位显赫的家族，可爱优秀的女儿，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只是付出了，付出了那么一点点根本不值一提的代价就可以收获这么多，我真应该感到高兴。 可为什么当我注视着这双对我充满信任的眼睛时，我从她清澈又激昂的瞳眸里又看到了那个曾经困在地下囚牢里，哭得声嘶力竭还不曾彻底绝望无助的少女，那颗已经接受了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苦难的心又开始恢复了跳动。 「我已是一丛饮血的荆棘，一株杀人的藤蔓，一棵只能攀附着主人生存的凌霄花。」 「可我的女儿不是，她曾经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她应该翱翔于天际，攀登于世界的高峰，她是我的女儿，我用所有的血rou托举着生下来的，我唯一的女儿。」 我的艾尼亚，我最爱的艾尼亚，终究是她这双赤红的眼睛唤醒了我曾经被不甘和屈辱包裹着的心。我哆嗦着，像戒除了什么瘾又好像是所有麻木的痛觉突然回到了身上，就连站立都有些费劲。 “艾尼亚……” “mama错了……” 我紧紧拥抱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勒到自己身体里。可我知道，我拥抱着的不仅仅只是艾尼亚，还有另一个曾经可能拥有不一样人生的少女。 “不可以，不可以让你像mama这样，像我一样成为欲望的奴隶……” 我真想给自己抽上两耳光，我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会想让我的女儿去想那样的怪物妥协！她还那么年轻，她的生命还拥有无限的可能，我怎么可以为了所谓的「保护她」就让她变得和自己一样，一辈子只能在欲海里沉浮！ “mama？” 第一次听到我认错，艾尼亚有些不知所措，纤长有力的手臂也环住我的腰，像是要反过来给我一些安慰似的。 眼泪彻底决堤，被欢愉与痛苦蒙住的双眼终于被从内心涌出的悔恨冲刷干净。我怀里抱着的，是我的女儿，是我爱到不知道该怎么去爱才能更爱的女儿，我是怎么做到眼睁睁看着她整夜整夜无法安眠，游走在堕落的边缘，而无动于衷的？ “mama，你不要哭了，我，我不该提这些的，我不走了，我陪着你好不好？” 可能是我哭得太过情真意切，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维持形象的负累，抱着我生命的救赎哭得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已经渐渐习惯我眼泪的艾尼亚也慌了神，开始试图收回自己之前的提议。但我捂住了她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艾尼亚，我的乖孩子，你听我说。”我看着这双和我轮廓相似，曾经历挫折却依然充满光亮的眼睛， “刚刚是mama昏了头，我绝对不应该说什么不如试着去接受这种浑话，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mama——” 我再次阻止了艾尼亚：“如果，如果回那个世界，解决身上的问题是你觉得最好的方法，那你就去吧。”怜爱地擦拭掉一颗从艾尼亚眼角滚落的泪珠，“你是个勇敢又坚强的孩子，mama相信你。” 艾尼亚再也忍不住，扑在我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听得我一阵酸涩。我的女儿都找回来快两年了，可这两年我都干了些什么？！我仿佛陷入了某种魔障中，只想要把她牢牢看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只要活着，只要能看着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可我当初抱着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小rou团的时候，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啊！ 我是多么希望我的孩子可以飞得比我高，走得比我远，看得比我多，可以把将我禁锢在这里的揍敌客玩弄于掌心，成为黑暗世界的霸主。我本应该做扶持她向上的那股东风，而不是拽着她往泥里堕落的绊脚石…… 那个还只会吐口水泡泡的婴孩已经长大成如此优秀的少女，却不得不背负着和我这被诅咒的体制相似的坎坷命运。 “但是，有一个条件，艾尼亚。”我捧起她因为放声哭泣而涨红的脸，即便如此在我眼中依旧是那么的可爱，“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异世界穿梭的危险超乎你的想象，你还太过弱小，这一趟你能全胳膊全腿的回来已经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可是我不能赌你下一次还能赢这万分之一，所以我们要有一个计划，做到万无一失，让我成为你在异世界的后盾与退路，我就可以去说服伊路米，带着你一起去。” “甚至你爸爸不同意也无法阻止你，因为我同意了。” “mama，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艾尼亚又开始撒娇，头在我的怀里拱啊拱。被人全身心的依赖着，只因为她是我生命的延续，而我是她的母亲。这样牢不可破的情感纽带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稳定的锚点，如果我们同时离开这个脆弱的世界，想来也能减轻很多负担，可以加速世界意识修复世界屏障的速度。 而我提出要跟着一起去除了保护艾尼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怀疑两个世界的时间流是不稳定的。艾尼亚只是在猎人的世界消失了两年，却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整整八年的时间，而这一次在猎人世界又待了两年，另一个世界会流逝多久的时间呢？ 如果她一个人去又遇到了什么难题，耽搁了几年，那回来的时候我如果已经死去了或已经垂垂老矣呢？又如果回到了过去，我根本就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呢？ 已经管不了伊路米，只能顾及到我和艾尼亚两个人，无论如何我也要跟着去一次，弄清楚两个世界之间的联系，然后开辟出一条稳定的时空通道。 “少跟我灌迷魂汤，你先要能够重新召唤出来那扇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