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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爱会所黯影 第二部 丛容的缄默(2)

    2020年7月12日二.脚凳丛容努力保持着她的背部平直,她上面的魏先生在座位挪了挪身体,鞋跟抵到她的一段脊椎,非常不舒服。魏先生和另一个人热烈地交谈,而丛容在他脚底已经当了快一个小时的脚凳。可能还不止一个小时。她的膝盖痛、手腕痛、脖子也痛,但无论身上有多痛,都无法打破内心的宁静和祥和。

    世界太混乱、工作太漫长、生活太单调,每一天除了责任还是责任,一顿淋漓畅快的虐打是完美的解决方案。当内啡肽产生并充满全身时,那感觉太过诱惑迷人,可以让她忘却一切、享受其间。只有这会儿,丛容能够得到片刻的解脱。人们的谈话在她耳边模糊成一片白色噪音,她却可以不用理会,只有一件事要考虑——“挺直腰板、不准说话、保持静止。”魏先生把她推到他面前跪下,命令道。

    这是她走到魏先生面前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一切烦恼瞬间消失,她的世界变得简单直接,既容易实现又容易维系。丛容一次又一次来到这家叫地狱的虐爱会所,再也不愿离开。

    一个女人的声音加入身体上方的谈话中,接着是魏先生低沉的笑声。丛容从她的发丝中看过去,先是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然后是修长光滑的小腿,再向上是一条红色的裙子,服帖地裹住女人的大腿。丛容深吸一口气,脑袋在往地板上沉了沉,黑色的头发遮住她的脸。丛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家具也听不懂谈话,这是她喜欢地狱的另外一个原因,她的任务很简单,别人告诉她怎么做,她照着做就好。

    “起来吧!”魏先生命令道,他把脚从她背上抬起来,再用鞋尖推她到一边。丛容摇摇晃晃,努力稳住自己直起身体。

    “是的,先生,”丛容低声说道。

    她重新在他脚下跪好,等到下一步指示。魏先生捧住她的脑袋,抓住一把头发抬起她的头。丛容最先看到他身边女士的红裙,非常漂亮精致,丛容可以肯定这女士一定和裙子一样漂亮精致。然而,她迫使她的眼神低垂、不再漂移,而是集中在魏先生衣服上的一颗扣子。

    “你喜欢当我的脚凳,不是吗?”魏先生嘲笑道。

    “是的,先生。”魏先生把她的头发攥在拳头里,她很难点头,可还是忍着头皮的刺痛动了动。魏先生哈哈大笑,把手里的酒杯下缘压到她的下巴上倾斜。丛容别无选择,只能分开嘴唇接住倒入嘴中的烈酒。然而,即使她张开嘴,尽可能多的吞咽,仍然有一些从她的嘴唇边溢出。

    “该死,看你弄得一团糟,”魏先生松开手,生气地指责。

    好些酒进到丛容的气管里,她却不敢咳嗽。魏先生打了个响指,指着他的鞋子道:“瞧瞧,你把香槟洒在我的鞋上了,舔干净吧。”

    “对不起,先生。”丛容内心一阵扭曲的满足,她的膝盖向后退开一步,身体前倾弯下腰。魏先生的黑色乐途仕闪闪发光,皮革鞋面亮得几乎能当一面镜子。他身上其实一滴酒都没沾,鞋上更是一尘不染,但她还是给了他他想要的表演。坐在魏先生旁边一直和他交谈的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低声呻吟。

    丛容暗暗笑起来,非常开心。舔了几分钟,直到她的唾液覆盖整个鞋面,她才坐回到脚跟,发现红裙女士在和魏先生激烈地热吻。

    女人打断两人的吻,漂亮的大眼睛正和丛容对上。丛容赶紧低下头,目光回到地板上,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能盯着这位女士。

    “她很漂亮啊!”红裙女士咕哝了声,魏先生大笑起来。

    “一点儿没错,她又漂亮又下贱,不是吗?”魏先生俯下身,挑起丛容的下巴,用拇指按住她潮湿的嘴唇。

    “是的,魏先生。”

    魏先生笑容加深,更用力地抓着她的下巴,“你觉得有机会舔我的鞋怎么样?”

    “谢谢您,先生。

    “很好,你这个贱人。”魏先生的嘲弄越来越轻佻。

    丛容浑身刺痛,几乎能听到一种奇怪的嗡嗡声在体内作响,“是的,先生。”

    “今晚到此为此,去给自己点杯喝的吧,告诉酒保记在我的账上。”魏先生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谢谢,魏先生。”丛容终于抬起眼睛,他对她微微一笑。魏先生四十出头,其貌不扬但精明干练,命令清晰明了,对她的要求直来直去,是她最喜欢的一类搭档。

    “再见,”当丛容慢慢站起来时,红裙女士挥了挥手。等她站直身体,两人已经向出口走去。一直在旁边观看的先生朝着她的方向举杯以示夸奖,然后注意力又移到另外不远处的节目。

    这感觉就像做了个美梦,走了一遭天堂。

    丛容绕过各种设施和人群,让让停停走向吧台。她一边转动手腕缓解疲劳,一边打量着整个大厅。一个姑娘趴在长椅上被打屁股,两个男人在另一边和一个姑娘玩双飞。目前看,这是今晚唯一有趣的场景,但她不确定自己是想留下来还是回家睡觉。

    “嘿,你想点儿什么?”小雯微笑着看着她走近。

    丛容靠过来,调整了下袖口的位置,“一杯白葡萄酒,如果你有雷司令?”

    “当然,既然魏爷跟我说记在他的账单上,我就把最好的货色给你!”小雯咯咯笑着,走到狭长的酒架边拿瓶倒酒。她穿着一条性感的粉色短裙,上面是件白色紧身胸衣,背后是粉色丝带,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

    小丫头……丛容摇摇头,压抑住排斥的情绪。虽然她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扮成小女孩儿,但公平说,很多人也不理解她对羞辱虐待的渴望。丛容的脑海里再次重复她对自己说了千万遍的座右铭:各有所爱,风轻云淡。好记好懂也是对她最好的提醒,世界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可能有个兴趣、有个爱好。比打扮成小女孩儿更奇怪的癖好比比皆是,更何况她也试过其中的一些。

    “给你,美女,你还好吧?”小雯靠在台前,露出深深的乳沟。

    “我很好,谢谢。”丛容拿起酒杯轻声说。

    小雯点点头转身清理刚收集回的酒杯。这个女人从不打扰她,也从不试图跟她交谈。丛容非常谢谢小雯的体贴,也是她为什么愿意拿着酒还不离开的原因。丛容轻嘬第一口酒,忍不住低声呻吟,再次暗暗感激魏先生。这杯酒的味道正常多了,刚才魏先生迫使她喝的烈性酒太过辛辣,他的皮鞋尝上去都比那酒感觉好。

    “容儿。”一个粗重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丛容转过身,看到负责安保的曾越朝她走来。曾越看上去非常适合这个工作,身材魁梧、肌rou发达,好像能一口吃下整头牛。此时此刻正盯着他,脸上显露极度不满。

    意识到曾越在等她做出某种反应,丛容清了清嗓子,“嗯,怎么了?”

    曾越皱眉道:“刚才怎么回事儿?我看到魏阳和你在一起几个小时,然后一个女人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一起离开了。他是不是没守规矩?”

    “没有啊,那是我们的节目。”丛容解释,但她天生不太会说话,因为曾越看上去似乎更加恼火。

    曾越伸出一只手指着出口道:“可那个混蛋不该就是玩玩,然后看到更有趣的,就把你踢到一边。结束后照顾你是他最起码应该做的!我回头要好好和他谈谈!”

    “等等!”丛容赶紧放下酒杯,抓住曾越的胳膊,阻止他转身走开。这无疑像拖一辆正在行驶的汽车,丛容被拉着跨出一大步。幸亏曾越停下来,然后低头看着她。身高一米六通常有很多好处,譬如轻松就能把自己藏在人堆儿里谁都找不着。但这会儿却是她最讨厌的时候,因为曾越很容易就高她一个头,更不用说体重大约是她的一百万倍。

    “我不等,他竟然就这么和其他女人离开,他不该这么对你,容儿,你值得——”曾越掰开她的手,继续向前。

    “那是他的女票!“丛容急促地说道,生怕曾越甩开她真去找魏先生麻烦。好在曾越听到后及时刹住脚,转过身面对她。

    丛容稍稍后退一步,这样脖子不用抬得太高就能比较容易看到他。“她,我是说那个红裙子女士,是他的女朋友。冰火、冰焰,或者类似的名字。”

    “什么意思!”曾越继续问,显然并不满意。

    “他们喜欢这样,我以前和魏先生表演过,对他有一些了解。”

    “喜欢?”

    她面前的这个大个子男人看上去很怀疑,丛容只能继续解释,“他没做错什么,他的女票喜欢假装两人不认识对方。她对他一见钟情,不管不顾诱惑魏先生,然后魏先生选择她而不是其他女人。”丛容说得轻描淡写,当曾越低头盯着她时,不仅感到一丝羞耻,他的脸上仍有恼怒。“我估计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我们讨论过。他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也知道这件事。”

    “这不是忽视照顾的借口,”曾越抱怨道。

    丛容耸耸肩,“被忽视是节目的其中一部分。”

    “你的脚本?”曾越问道,神色终于放松。

    “嗯……我喜欢,”丛容低声承认。

    “好吧,我只是——”曾越抓了抓他剃成板寸的头发,“我很担心你,但很高兴一切都安排好了。”

    丛容朝他微微一笑,试图向他表明她感觉很好,因为她确实感觉很好。实际上,刚才当脚凳是她内心最平静的时候,但这一切都无法解释,“谢谢你的关心。”

    “当然。”曾越似乎觉得很尴尬。场面有些滑稽,毕竟曾越的身形体量几乎是她的两倍,可不知所措的竟然是他而不是丛容,曾越拘束地说道:“我在这里经常见到你,你知道。”

    当丛容在地狱时,她不需要评估自己的人生选择,也绝不想和任何人讨论这些选择。曾越现在知道她和魏先生是按脚本表演节目,他和女票的转身离开也是安排之内的事情,他其实已经可以放心离开,不用再把注意力放到丛容身上。但是因为什么原因,曾越并没有让她一个人呆着,而是决定找个话题和她交谈。丛容暗暗叫苦,她不喜欢聊天,一点儿也不喜欢。然而曾越对她如此关心,即使再不喜欢,她也不能拂袖而去。

    最关键的是曾越负责安保,但从不上台表演。他选择主动和她聊天,让丛容着实有些惊讶,“真的吗?我十天半个月才来一两次。”

    “我很少看到你和同一个人表演。”

    从此感觉到自己脸颊火烫,试图说道:“我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没有——”

    “嘿,不是你以为的意思,你能来这里玩很好。我就是觉得,如果能看到其中一个人守在你身边,至少守到你出门为止就更好了。”曾越听上去像是在给她上虐爱扫盲课,事实上地狱确实有类似的课程。虽然有些新手可能需要了解一些基本的游戏规则以及游戏技巧,但她不需要。

    “我很好,我保证。”真的,这次他连我的衣服都没脱。

    “好吧……”曾越左右看了看,显然还有话要说。

    曾越显然对这份工作非常认真,她打心底感激。工作人员越认真她们这些会员就越安全,可如果他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就好了。丛容讨厌交谈,尤其是礼貌的寒暄、社交应酬。如果她是一个健谈的人,她应该跟曾越解释今天晚上她过得非常好。她不是新手,从大学起她就开始玩虐爱,只是没有一次长久。她太忙,他们太忙,两人的关系通常在没有太多戏剧性的情况下就结束了。地狱非常适合她,因为一切都可以变得很简单。有计划、有条理,没有来自任何其他方面的复杂纠纷。

    丛容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中度过,、理解、翻译,除了她的第二份工作,她在说话前必须倾听、观察、重复,但那很容易,就像是读一个预先写好的剧本。像这样随心随性的讨论?真正的对话?她通常会手忙脚乱,搞得一团糟。

    为什么她不能再做半个小时的脚凳呢?

    “小曾?”丛容到底先开口,希望尽快结束这场聊天,“听着,我真的很好。我必须——你知道,放松。真正的头脑和身心放松,所以,我很好,我向你保证魏先生没有做错什么。请一定不要责难他!”丛容没有说的是在地狱,愿意和她表演的先生已经越来越少了,她可不想名单里再少一个名字。

    “我明白,我不会跟他说的。”曾越点点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二头肌跟着鼓起。他压低声音,却没有掩饰话语中的兴奋,说道:“你知道,我其实心里有个主意。除了地狱,我每周还在另外一个会所工作,那家会所比这里严格,也安全很多,他们正在寻找更多的会员。我想,如果有你的加入,将会非常有趣。”

    丛容几乎笑出声,“有趣?”

    她吗?

    “当然。你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建宁,你偏爱被羞辱,对吧?我记得去年年底你被拴狗链挨鞭子,端午节时被五花大绑吊起来当粽子。”曾越说这话很随意,但丛容却没法不感到羞愧,她不喜欢人们谈论她的怪癖。

    丛容打小就被夸漂亮,而且属于一种平淡的、清纯的美。不宣扬、不耀眼,加上学习好、性格温顺,班里的同学都喜欢和她打交道做朋友。丛容对此却并不欣喜,有时甚至会上升到恼怒的程度。譬如上学总有好朋友要绕到她家门口和她一起走,放学邀请她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有了心事、烦恼和她诉说、抱怨,她知道这些都是喜欢她、信任她的原因,可她很多时候宁愿独来独往、自己呆着,对于互相诉说心事更是抵触。她没有暗恋班里哪个男生,也不感兴趣同学之间的羡慕嫉妒恨。

    这情形直到她青春期发育才有了改变,一是她的胸部像个小气球般隆起,越来越大,顶着原本合身的衣服,和同龄人比起来形成鲜明对比。另外一个是她开始长痘痘,越长越多,甚至多到难以看见原本的肌肤。她变丑了,男生不喜欢她,她胸大,女生也不喜欢她。丛容穿上宽大的衣服隐藏身体,留起长发遮住脸庞。刻意的低着头走路,很少和其他人讲话。她的世界安静下来,没有了朋友,生活越来越封闭。周围人对她的变化唏嘘不已,她却暗暗高兴、自得其乐。

    丛容发现疼痛能够使她内心平静的同时激发性欲纯属偶然。

    上大学时,系里组织迎新生郊游活动。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环境,无论她表现得多孤僻,这会儿脸上的小痘痘已经渐渐消去,难以避免再次吸引注意。坐大巴返校时,一位帅哥坐到她旁边。丛容暗叫糟糕,立刻装着玩了一天非常疲倦的样子,合上眼睛假寐。没一会儿这位帅哥也摇摇晃晃脑袋搭到她的肩头睡着了。

    一想到他醒来后将会有没完没了的交谈,丛容就头痛不已。为了不吵醒他,她只能努力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没一会儿身上开始疲惫,关节、肌rou尖叫着让她挪动身体,但她的脑子却拒绝执行,不仅如此,反而对此带来的疼痛异乎寻常的欢迎、甚至她的内裤都湿了。返校用了一个小时,帅哥醒来后万分抱歉,又不好意思地承认拿她当枕头很舒服,丛容心里一点儿不介意,再三强调没关系。

    帅哥只当她客气,最后用无奈和调侃的语气问道:“你别是受虐狂吧!”

    说者无心,丛容却有种豁然开朗的通明,很多以前只能用古怪解释的事情现在看起来更加合理,她也终于明白她是谁!

    “是,我是。”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够大声承认自己的癖好,虽然和曾越聊这些时还是让她有些头晕,但她无论如何不会在地狱有任何羞耻感,“但是,真的,我几乎没有足够的空闲时间来这里,我——”

    曾越打断她,“我说的那个俱乐部更私密,会员需要符合的条件也更苛刻,而且会员费非常昂贵。我在那家俱乐部工作了好长时间,可以当你的推荐人。”

    “为什么?”丛容有些惊讶,直觉告诉她曾越不是跟地狱挖墙脚,她是唯一一个被曾越找上的人选。

    曾越笑起来,带动他的肩膀,胸肌跟着跳起舞,腹部的巧克力也起起伏伏。

    “因为你很真实,很多人面具戴了太久,都忘记真实的人是什么样。老板让我看看我能在这里找到谁,我觉得你最好!”他把头歪向她,问道:“有兴趣吗?”

    “也许吧,”丛容承认,试试新的俱乐部、新的面孔也许不错。尤其是地狱大部分人都已经认识她,而且给她个‘丢手绢’的绰号,这名声含着用之即甩的意思,所以好久没人约她表演节目,这实在让人沮丧。

    “好的,这个会所叫黯影,给我你的邮件地址,我会发给你细节,以及申请网页。”

    “等等,申请?”

    “是的,他们对安全很重视。”曾越微笑着,挥挥手吸引小雯过来,从她那里拿了一支笔递给她,让丛容将邮件地址写在他的手背上,然后俯下身子,以便更容易与她的眼睛对视。“一定要申请啊,就算帮我个忙!好吗?”

    “帮个忙?如果这个黯影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应该是你在帮我啊!”

    “我一直在关心你。”曾越耸耸肩,好像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保证你会喜欢的,我想你以后会感谢我。”

    说完,曾越就离开了。丛容的目光先追随着他站到一个十字架旁边,然后越过今天出席的各个会员,将他们分门别类:已经配对并且参合不进去的,已经配对并且只带伴侣一起玩的,没有配对但不找人玩的,也许有几个人她没有立即认出,但这确实是个问题,她在地狱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试试第二家会所也许不是坏主意,如果曾越认为她很合适的话——她可能是。见鬼,丛容自认普普通通,看上去无聊又无趣,然而曾越竟然找上她,这看上去像是殊荣!

    丛容屏住呼吸,又思索了一会儿申请这主意。她会申请,哪怕就是单单承曾越的情,她也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