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酒店的一路静悄悄，累挂了的同志们睡得东倒西歪。 酒精度数最高的谢云流反倒最清醒，不时提点李忘生几句，加点速，注意斑马线，前边要变红灯了……看似很清明，实则手指一直轻轻揉着太阳xue。 混调酒不比纯酒，再好喝也容易不舒服。 他点单的时候，李忘生就注意到名字后标注的40°＋，忍不住问：“还好吗？” 谢云流闭了闭眼：“有段日子没应酬了，一大杯下去还真有点晕。” 等到进了电梯，李忘生就又忍不住叮嘱道：“酒后不宜洗澡，你们度数高的几个要注意呀。” 刷卡开了门，祁进就一股脑扑到客厅沙发上，拨通视频。 李忘生不用想都知道对面一定是姬别情，下一刻屏幕里果然就弹出姬别情的脸。他问：“怎么了小进，回酒店了吗？” 祁进晕乎乎地切到后置摄像头，给他看落地窗外的海景：“看，大海。你不来，你后悔。” 姬别情就笑了：“小进，现在太黑了，看不到海。明天天亮的时候给我看，好不好？” “不好。”祁进下巴抵在布艺沙发上，“我还在生气。” 再听下去好像就不礼貌了。上官博玉率先回房：“臣先退了，一会儿再出来接进进。” 李忘生拍拍他肩膀：“晚上他要是吐了，记得叫我。” “十几度的酒有什么可吐的。”谢云流从后边推着他的腰，把人推进房间里，反手锁上门。 李忘生脱下外套挂好，回头道：“你晚上不可以洗澡。” 谢云流朝着他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有酒味，你不喜欢。” 李忘生就忍不住笑了：“这程度还在接受范围里。” 不能洗澡，谢云流就只能简单洗漱一下。他有点醉的时候，话就会少下来，站在盥洗台前机械地刷着牙，脸上呆呆的。 李忘生从包里翻出傍晚时买的发箍，绕进卫生间里，望着镜子里眼睛发直的谢云流：“师兄，要不要戴着这个洗脸？” 谢云流就转身面朝他，很配合地微微屈膝。 他的骨相很优越，即使发箍把刘海牢牢压在了头顶，看起来还是十分俊朗。 李忘生笑眯眯地：“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你想的是什么样？”谢云流边漱口边问。 李忘生悄悄摸出手机，鬼鬼祟祟地在后边偷拍他：“很可爱呀。” 谢云流带来的睡衣是蓝色的，头上顶着那两朵蓝色花花不要太搭，整个人又帅又憨。 “所以这就是你神神秘秘藏了一晚上的东西？”谢云流回头掐了一把他的颊rou，“是只给用一次，还是以后都能用？” 李忘生满意地捧着收获满满的手机：“送你的。” “这么巧。”谢云流嘴角勾了勾，“那我们很默契，我买的那个，也是送你的。” 恐怖片的阴影还停留在脑海里，关灯以后，谢云流在被子里摸摸索索地握住了李忘生一只手。 李忘生忍着笑：“干嘛，还在害怕啊？” 谢云流非常淡定：“手冷。” 这嘴真是一如既往的硬。李忘生默默想。 但谢云流的手掌很温暖。他就又往师兄那边蹭了蹭，安心地闭上眼。 月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映入室内，朦胧的清辉中一片静谧，仅余两道呼吸声轻缓起伏。 李忘生稍微有些认床，酒店弹性过于大的床垫让他有些难以入眠，人是疲惫的，但就是睡不着。 忽然，谢云流的声音轻轻响起在耳边：“睡了吗，师弟？” 他想嗯一声，但是喉咙动了动，声音却没发出来。 那就当做是睡着了吧……他迷迷瞪瞪地想。 下一秒，没有得到回应的谢云流，凑过来小心地啄了一口他的脸。 李忘生几乎瞬间就想睁眼，用尽全力才勉强克制住。 他一动不敢动，只觉得心跳声猛地放大，剧烈的震动仿佛连着整个身体都在发颤。 谢云流！亲了他！ 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松开，谢云流动作很轻地支起身体，上半身斜斜俯在他上方。 “忘生……”他轻声低喃着，垂手抚上李忘生的脸。 逐渐靠近的呼吸里，还带着些淡淡的酒气。李忘生紧张地放轻呼吸，只觉得面上温热气息几乎要将自己也熏醉。 他清晰地感觉到，谢云流的嘴唇离自己的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会贴上来。 抚上唇角的手是颤抖的，可却那么轻柔，几近胆怯地触摸温软的唇rou。 谢云流在紧张。他的呼吸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凡事都胜券在握的、高傲自负的谢云流，急促中掺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李忘生几乎战栗地，等待着他的吻。 可距离突然被拉开。他退缩了。 本想借着那点酒意，效仿那些小说或电视剧里的主角，偷偷一亲芳泽。 可李忘生是多么美好的存在。他的吻，不能被这样轻易亵渎。 谢云流正要缩回去，忽然浑身一僵，上身定在半空。 李忘生的一只手臂，无声地攀上了他的肩膀。 晦暗不明的月色里，他不知何时已掀起眼帘，静静地望着自己。 心脏以几乎要冲破胸膛的频率疯狂敲击。 一声“师兄”还没完全叫出口，谢云流已经再也不能忍耐，低头吻住了他。 没有拒绝，没有推开，这已经是师弟最大程度的同意。接收到这个讯息，他的唇舌堪称急躁。 李忘生被他辗转地捻磨着，饱满的下唇被含咬着拉开一线缝隙，舌尖就得以侵入隐秘的口腔。 无所不能的师兄，没想到这方面这么差。李忘生在混乱的喘息间，偷偷想着。 他是永远的优等生。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科目他拿不了第一，没有什么比赛他得不了奖状。他像耀眼夺目的太阳，所有长辈都欣赏他，所有伙伴都暗自向往他。 李忘生就被笼罩在这样的光芒里，一步一步，紧紧地跟随在他身边，很努力地想要跟他站在一起。 他没有什么野心，他并不向往第一，也不追求他人的夸奖，那些并不会让他多么开心。 只有听到别人把他们放在一起提起时，他才会感到无限的满足。 类似……“真是两个好孩子”、“他们两个一起去那不就稳了”、“谢云流跟李忘生感情真好”这些话…… 都会让他无比欢喜。 他不想做那个最厉害的、最优秀的，也没有超越谢云流的想法，他只想跟师兄站在一起而已。 一直以来的努力，不过是能够堂堂正正的，靠近自己最向往的人。 急促交缠的呼吸间，谢云流上半身全部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他身上，胸腔受到压迫，换气时都觉得有些窒息。 可他甘之如饴地紧紧搂着师兄脖颈，与他紧密地贴在一起，被子下体温相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充盈周身。 极尽缠绵的吻渐渐到了尾声，寂静的室内水声渐轻，只剩两道深长的呼吸还带着余韵，回荡在彼此耳边。 谢云流的轮廓在昏暗中也很好看，线条优美，英挺立体。李忘生的手指摸过他突出的眉骨，再从高挺的鼻梁一路抚到鼻尖，然后轻轻点了一下。 谢云流的喉间溢出一声几乎听不清的轻笑，不及反应，又咬住了他的唇瓣。 第一次没有经验，第二个吻，他就重拾了一贯的从容，不再急躁，而是温柔地勾缠着他，带着绵绵的情意，细致探索每一处幽密。 他从来都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快。李忘生脑海中一片空白，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吻里。 不知何时，睡衣下摆钻进了一只温热手掌，轻轻在腰间揉捏着，弄得李忘生轻颤着想笑，抬手去推拒他，间隙里勉强躲闪着开口：“唔……师……” 谢云流也是不自觉就这么做了，被他一推才反应过来，缠搅的唇舌这才缓下攻势，不舍地退出去时，还留恋地舔了下李忘生的下唇。 他转而去啄吻师弟的鼻尖脸颊，低声询问：“怎么？” 李忘生半眯着眼，脸上痒痒热热的，被他亲得想笑：“你捏到我痒痒rou了……” “这里吗？”谢云流恶劣地掐了掐手里光滑的软rou，成功把人弄笑，挨了李忘生一拳。 “烦人，快下去。”李忘生嗔怒地推了他一把。 谢云流很柔弱地被他推回到另外半边床上，睁着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亲了。 真的亲了。 他亲了李忘生。 李忘生没拒绝。 他亲了李忘生。李忘生跟他亲了。 他们亲的好激烈，亲的他差点就忍不住想更进一步。 正愣神着，李忘生冷不防翻了个身，一条手臂搭在他身上，轻声问：“你，你想这样……多、多久了？” 谢云流有些受宠若惊，侧身过去搂住他，拥着暖热的身体，有些羞涩地回答：“……很久了。” 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第一次半夜狼狈地去洗内衣，也许是梦里交缠的对象虽然模糊却无比清楚地知道是李忘生，也许……但总归，他想这样，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李忘生乖巧地依在他怀里，嗓音轻飘飘的：“…知道了。” 他从来不知道，谢云流这样强势的人，接吻的时候也能那么温柔。 原来他想了很久。 原来他很早就想了。 他脑中闪过匿名人士发的那些信息，曾经觉得深受侮辱的委屈和厌恶，忽然就变成了甜蜜。 如果是别人，那就是绝对不考虑，绝对不行。 但如果换成是谢云流，一切就变得让人踌躇起来。 好像……虽然……尽管…… 但是……也许…… 一片寂静中，谢云流平稳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他小声地又开口：“师兄……” 谢云流也没有睡着，收了收手臂，低声应道：“嗯？” 李忘生仰着脸去看他：“为什么会那么想？我是说……为什么想到这种方式……” 即便他真的同意了，包养这种方式，也真的很……很难让人坦然接受…… 是因为，其实没有到想要交往的程度，仅仅只是想肢体接触，所以才提出要那种方式吗？ 只是这样一想，心里就又涌上一阵酸涩。 可那酸涩里，却还是跳动着难以熄灭的期待。 像干枯的草地，只是一点火光落下，转眼就已星火燎原。 谢云流被问的有些失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这个人，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产生了想亲他的念头……总之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就总是馋他…… 但这种方式，虽然有点仗着喝了酒就任性妄为的不尊不敬在里边……好吧，是不太好，太没种了，不应该是他谢云流做出的事。 可他忍住了，他忍住了！他没有真的趁师弟睡着的时候冒犯他，他还是个好人！ ……虽然这个评价有点牵强。毕竟偷亲的举动被师弟抓到了。 但结局是好的。 结局好就行，那些没有发生的事就略过吧，忘记它。 谢云流忍着心虚，低下头垂眼去看他：“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 说着，他轻咳了一声，努力压着心中的慌乱：“……你、你愿不愿意？” 李忘生对上他的视线，面色显出些纠结。 谢云流瞬间心里一慌，赶紧补救道：“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给你时间。充足的时间。” 李忘生这才像是松了口气，安心地闭上眼，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好……” 谢云流忍不住又拢了拢怀抱，犹豫地问：“那...那我能再亲一下吗？” 李忘生依旧闭着眼，纤长的睫毛轻颤，只有耳朵，又染上了一片嫣红。 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认了。 谢云流强忍着心中鼓噪，一个用力翻身压下，满脸欣喜地覆上他的唇。 ……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夜晚，在这事上开了头就食髓知味的谢云流，无论在做什么，都能掰着人的下巴先接一个浓情蜜意的吻。 谢云流的吻技眼看着突飞猛进，从第一次的生涩笨拙，急速地进化到了能把李忘生亲到腿软的程度。 离开前的那一夜，直到凌晨两人都紧紧抱在一起，亲得气喘吁吁也不肯入睡。 李忘生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本来就被压着动不了，再被摁着亲了个天昏地暗，双唇分开时，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谢云流望着他失神涣散的眼，得寸进尺地一口咬上白皙脖颈，留下一串缱绻的吻痕。 淡红的印子一路向下延伸，严谨地扣到最上方的纽扣，也被悄然解开了好几粒。 李忘生昏昏沉沉地咬着下唇，抱紧身前点火作乱的头颅。 跟喜欢的人亲昵，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空气里满满地飘着彼此的荷尔蒙，这是来自本能的吸引，不知道谁能抗拒，总归他没能抗拒得了。 谢云流的手心太过火热，他在他的手里瑟缩，躲不开，又逃不掉，只能无措地抓紧使坏的人的衣襟，被欺负了很久，才含着泪脱力地释放。 明明还没答应他，就已经发展到这程度了。 李忘生疲累地缩在被子里，身体像熟透了的虾，从上到下都泛着淡红。 谢云流被他赶到卫生间收拾烂摊子，酒店好像没有烘干机，也不知道明天衣服能不能干。 师兄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他又羞又气地想着。可他太累了，没想一会儿，就渐渐昏睡过去。 “忘生？” 谢云流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盖好被子，又轻声唤道：“睡着了？” “呵……”他搂住缩成一团的人，满脸餍足地合上眼，“真可爱。”